毕竟阿清虽不在意男女大防,却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这么想着,脑中却不期然忆起午间醒来时,对方按在他丹田处的手掌的触感,又想起意识浮沉间,鼻端的那缕幽香。
江非:!!!
他深吸口气,走到一旁的木架边,猛地将脑袋扎入盆中的冷水。
过了许久,直到水中冒起了咕噜噜的水泡,他才猛地抬头,抹了一把脸。
——很好,冷静了。
把那些杂七杂八地思绪抛到脑后,江非三下五除二地将外袍套上,一边趿着鞋往脚上套,一边系着腰带的绳扣,他这会儿也顾不得形象了,就直接维持着这衣衫不整的情况用头抵开了门。
他刚推门出去,就和客栈内正进来的青年四目相对。
江非:“……”
他果然晚了,谢前辈竟亲自过来了。
江非在屋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墙之隔的黎清清当然听见了,也猜到他是着急干什么。
她自认不是什么严苛的师父,不至于逼着人病还没好就去练习,想了想,索性把谢行的马甲放出来。
这会儿正好从客栈外进来。
楼上楼下两人对视三息,江非僵硬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狼狈。
也不知是处于对指点他剑道的前辈的尊敬,还是那种不愿在情敌面前丢人的微妙情绪,江非往后退回一大步,房门啪地一关,里面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间或还有不慎撞到的嘶气声……等他再出来,已经收拾妥当了。
“对不住,谢前辈,今日我迟了……”
江非垂头耷脑下楼地到谢行身边认错。
知道内情,谢行当然不会因为这个斥责人。
他依旧维持着淡漠的表情,点了下头,道:“既然身体不适,好好休养便是。过几日我来寻你。”
谢行交代完便要离开,却被江非叫住了,“谢前辈!”
谢行回头。
对上那宛若寒潭深井般冰凉的眸子,江非语声一顿。
但少顷,他还是开了口,“您……不见见她吗?”
月下仙人面上似乎显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但再细看,却恢复了平常的冷淡漠然,像是丝毫不沾染凡尘情愫。
“不必。”
他的声音也如冰玉相撞,让听者打从心底冒出一丝寒气。
但江非却见过,这仿佛冰雪化作的仙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姑娘的。
他还待再说什么,可再看时,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
江非心情复杂地看着谢行刚才站的地方,却听身边传来一声小心翼翼地问:“公子,那……是您的师父?”
虽然知道谢前辈恐怕并不在意自己借他名号,但江非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他叹了口气,解释道:“幸得几次指点,还远不够资格被前辈收入门下。”
江非此时心思烦乱,也没注意自己这话落后,那伙计在最初惊讶过后,又转为愧疚,紧接着格外殷勤甚至有些讨好的姿态。
他不清楚自己方才的那贸然询问,有没有惹怒谢前辈?
但……想必是不快、甚至觉得冒犯了。
江非摆摆手,拒绝了伙计热情又讨好添得茶——本来都睡了一整日,这会儿再喝了茶,他晚间也不必歇息了。
这边江非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那边黎清清换回马甲之后,却陷入沉思。
因为这几天江非奇怪的态度,黎清清本来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但是今日这一遭追问,江非的“发现”和真实情况恐怕有些出入。
也对。
一般人也不会将大乘巅峰的修士和一个刚刚引气入体的小姑娘联系起来。况且受到身体的影响,她换躯体之后,性格和一些下意识的习惯都有改变,几乎完全是另一个人了,分不出来才是正常。
既然江非没猜出什么来,黎清清也无意透露,并非因为系统的警告,而是在无数次在对立阵营中切换的一种自我保护。
她在有意识地将每个马甲的情感都独立起来,每次换号几乎被她视作一次转世,她甚至会主动将过往的记忆淡化:不然,她早就在一次次的对立中陷入疯狂。
而现如今,她是“黎清清”、只是“黎清清”罢了……
检测到宿主突然飙高的精神压力值,系统吓得差点弹出去。就在他慌得数据流乱窜,准备采取治疗措施时,那警报陡然一停,宿主的神识又恢复了如水的平静。
而方才那一瞬间,在黎清清意识海的深处,一个被重重锁链封住的黑衣男人倏地睁开眼,血红的眸子好似翻涌的血海,显得颊上的魔纹像是活过来一样妖异。
那双眼只是睁开一瞬间又阖上,但若有人在此,恐怕要被这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来。
无人怀疑,这是一位尊者。
踏着败者尸骸、趟着鲜血的河流,最后,在累累尸骨上登临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