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师弟不是说向往田园的美好生活吗?怎么你屋子外多了这片田地后,还是死气沉沉,师弟口是心非的本事果然让人佩服。”
“……”白沉连吐漕的功夫都省了,没有想到盖聂离开之后,卫庄居然会抽风成这样,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师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最近身体欠佳,所以无法耕种,以后再说吧。”白沉翻了个身,继续打起了瞌睡,卫庄爱怎样就怎样,这片地反正他是绝不会管的。
“种什么?”
“哈?”白沉的思维慢了一拍,随即才反映过来道:“仙人掌好了,不用浇水,怎么养都养得活。”够省力,完美的选择。
“呵,果然像是师弟的作风。”
那天之后,白沉再也没有管过那片地如何,卫庄也没有再来找过他,倒是鬼谷子到访了一次,而这一次,也是让白沉非常不愉快的一次。
鬼谷子……呵,既然这就是你的本意,培养最强的弟子,那就如你的意又如何,只怕是……他最后用的手段,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即使是鬼谷子也一样。
“咳咳……”反正他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演这一场也不算吃亏,那一晚,白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喝下了鬼谷子留给他的药,鬼谷子知道他身体不好,平时的药都是鬼谷子煎熬的,药刚刚入脏腑,白沉就觉得浑身上下如火烧一般的疼痛,就仿佛连灵魂也在灼灼燃烧,不熄不灭。
“咳咳……咳咳……呕……”黑色的血迹一滩又一弹的从口中渗出,白沉强忍着疼痛跌撞出了屋子,屋外,一片尚未发芽的田地,就好象在嘲笑着他曾经烂俗的演技。
冰冷的手指轻轻插入泥土之中,黑色的血迹灌溉着这片小小的田地,远处一个黑影迅速靠近,不用回头,白沉也知道那个人是卫庄,鬼谷子安排了那么久,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出错。
卫庄看到浑身染血的白沉,动作猛然一滞,皎洁的月色下,白沉精致的侧脸竟有些朦胧不清,黑色的血迹点点盛开在唇角和衣侧,混合着幽幽的月光,仿佛散发着来自幽冥的气息。
“咳咳……师哥,你现在看到了,我可是有在种田干活的。”
“……”卫庄第一次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弱肉强食,这就是他认可的真理,身为强者,不应该有任何弱点,世界上没有不可杀之人,只有因自己的懦弱而无法挥剑之人。
而他——卫庄,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师哥你应该明白的,杀了我,你就是鬼谷子真正的传人,按照那老头的话来说,就是你不需要弱点,可他实在太心急了,我本来就活不久,他却执意要你亲手杀我,恐怕是想测试师哥你的心……到底可以有多狠,咳咳……”
“只可惜他算错一点,一个人若要心狠,杀了自己的同门师弟并不算什么,真正心狠的是……”白沉说到这里,一把拽住了卫庄的衣襟,染着鲜血的唇就那么迎着卫庄复杂的目光,慢慢靠近了他的耳畔。
“杀了自己的师傅。”
卫庄的眸子在这一刻猛然骤缩,月光的余辉渗进了白沉的双眸之中,仿若一潭无尽的深渊,低吟浅唱着靡靡之音,诱人堕入其中。
卫庄低下了头,略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两鬓已白的发丝沧桑的随风飘散,短暂的沉寂后,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传出,先是轻轻的几声笑,随后衍变为猖狂的大笑之声,“哈哈哈哈哈,师弟啊师弟,你果然到死的时候,都让我惊喜不已,我为什么要去杀师傅呢?以我之能,现在根本不是师傅的对手,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话,在杀了你之后,又为你报仇吗?”
“你会的。”白沉忽然笑了,他的嘴唇轻轻翕动道:“就凭你想同时学会横剑和纵剑,那个老头……咳咳……以为只有他会下毒,却不知他也中了我的毒……所以……你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是为了我报仇,而是为了你自己。”
“这个世界上同时会纵剑和横剑的人不需要两个,师哥……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静谧,无声,这一刻,卫庄唇角轻轻挑起,手起刀落,鲜血四溅,白沉蓦然睁大了双眼,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他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仿若在他耳边轻声低喃。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一直都是……这么认为。一路走好,白沉师弟,你应该感谢我,至少我让你死得……没有痛苦。””卫庄抱起了白沉的尸体,高大的背影在月夜下渐行渐远,树影横斜处,那背影忽然被拉得很长,变形的影子在月光下显得诡异至极,仿若冲破桎梏的妖魔,邪气横生。
***
卫庄嘴角噙着冷笑和嘲讽,漠然的踩过了昔日师傅的尸首,手中的剑滴下了暗红色的血迹……
卫庄闭上了眼睛,恍然间,他竟想起了师哥和他提过的可笑话语。
[所谓强者,就是必须站在所有人的顶端么?]
[如果不把人都踩在脚下,他又怎会抬头看你,承认你是强者?弱弱强食,不过是世间万物的天性罢了,]
[我们虽是同门,却必须争得你死我活,这也是天性?]
[这是鬼谷修炼最强者门规,历代相传,每一代都是纵横天下的霸者。]
[如果提出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原来从一开始,一切就全部都是错误的,师傅是错的,师哥是错的,小沉也是错的,可是现在没有关系了,因为他已经纠正了一切!
所以……他已经不再需要答案了!从今天起,他就是鬼谷真正的王,他会立于这个世界的顶端,俯瞰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