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放榜的那天唐书禾好像比我还高兴,当然我也挺高兴的,唐书禾毫无疑问地是第一名,我前进了十二名,从第二考场考到了第一考场,我们俩像俩傻子一样在座位上又击掌又欢呼,庆祝对方一个月的辛苦总算不枉。我还特意跑小卖部买了两听可乐,跟唐书禾煞有介事地碰杯。我敬了他一杯以后打了个滔天巨嗝,惬意地瘫在椅子上,说:“这回你考这么牛逼,你爸妈肯定没话说了吧?儿子到哪儿都是最优秀的,管他学文学理呢。”
唐书禾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他想了想,说:“也不会。他们一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我啧了一声:“啥爹妈啊,”看着唐书禾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拿起成绩单在他眼前晃,“让你看点儿高兴的。看看你的教学成果。”
他又笑了。我说:“晚上吃饭去吧,一起去吃火锅。”
“好啊。”于思海突然把头转过来。
“什么你就好啊。”我吓一跳,“没你的事,早就说好我请我同桌吃的。”
于思海就念叨:“虾滑羊肉肥牛苕粉笋片鸭血……”
我不为所动,唐书禾也没吱声,我们俩把于思海念叨的那些吃了个爽,然后带着一身火锅味儿回来上晚自习。晚间休息时间很短,没时间让我和唐书禾对酒当歌,我们俩在学校后门的火锅店头对头地抓紧时间吃肉,在热气蒸腾的小火锅店里吃得两个人鼻尖上都挂着细细的汗珠,再一路快乐地打着嗝回学校。走到学校栅栏那里的时候,预备铃突然就响了,我说:“我操,来不及了,主任在后门抓迟到的。”
唐书禾估计没有迟到经验,非常迷茫地说:“怎么办?要跑一跑吗?”
“多费时间呢,再说刚吃完你就跑,你说不准到主任面前能吐一地,然后主任低头一看说嚯小伙子晚上伙食不错啊,”我边说边加快了脚步,“翻墙,快点儿,前面那片儿翻进去直接进班。”
唐书禾说:“啊?”
我没说话,快走几步,拽住栏杆一撩腿翻了过去跳下来,和目瞪口呆的唐书禾两两对望,我说:“脚站在栏杆那个横杠上,然后再跨过来,然后跳下来快点快点快点。”
唐书禾拽着栏杆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狗狗祟祟地环顾了一圈,终于爬了上来,一条腿里一条腿外地骑在上面往下看,我急得满地乱爬:“快点啊你挂在那儿像个他妈方天画戟一样目标太明显了啊!”
我张开双臂:“You jump!”
他说:“你干嘛!”
我说:“I接着你!”
他说:“你闪开!”
我说:“就这么高砸不出个好歹来,你就跳吧!”
他闭了闭眼睛,迈过腿往下一蹦,和我撞了个满怀,但是角度不太对,他的颧骨和我的脑门磅地一声,撞了个正着。
事实证明偶像剧里那些什么摔倒就亲在一起的桥段根本就是扯淡,两个人的脸撞在一起的时候巨大的冲击力不亚于于思海一屁股坐我脸上,我和唐书禾抱成一团,唯一的想法就是——
妈妈哎,星星在天上飞。
唐书禾也捂着脸半天没说话,我把下巴搁在唐书禾肩膀上,好半天,呲牙咧嘴地说:“唐书禾,你他妈属手榴弹的吧。”
唐书禾捂着脸,我特别怕他把手拿开以后半张脸变成我脑门的形状,凑近了说:“撞哪儿了我看看。”
我把唐书禾的手拿走,摸了摸,没发现有明显的形变以后拉着他就跑:“快跑,主任一会儿过来了!”
我们俩一路飞奔,一直跑到走廊的楼梯间里,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衣服都差点追不上我俩。
我说:“哎,你说主任刚看见咱们了吗?”
唐书禾想了想说:“我刚看见他,往这边转头了。”
“不管了,”我说,“天这么黑,他看得清谁是谁吗,再说看清也想不到会是你。”
唐书禾手扶在膝盖上,抬起头看我,左脸颧骨上一小块撞出来的红,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我们俩突然不约而同地狂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暮色四合的时节里,比穿堂风还高兴。
进教室的时候于思海整个一坨堆在那儿,特别幽怨地看着我,我乐:“干嘛,馋劲儿还没过去呢?”
于思海叹气:“感觉你娶了媳妇忘了爹。”
“你爹,”我说,“给你带了小酥肉和红糖糍粑。”
我刚说完,上课铃就响了,政治老师踩着铃声走进了教室。三中的第一节晚自习是各科老师的答疑课,于思海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政治老师了,他左眼写着小酥肉,右眼写着红糖糍粑,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政治老师的方向一边往后扭着胳膊拍我的胸:“路儿,掩护我一下。”
“你他妈摸哪儿呢,”我都无奈了,“你下课再吃呗。”
“啊我想拍你肩膀来着,快点,饿了,”于思海小声说,“食堂的饭太几把难吃。”
我叹了口气,把两个餐盒从桌子底下悄悄给于思海送了过去,拿起教辅书去单挑政治老师了。政治老师是一个很和蔼的胖胖的中年男人,看见我来,把教案一放,笑呵呵地用眼神示意我问题,我把教辅书铺开,指了指上面用红圈圈出来的题目,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很好。”然后开始低着头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