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
“加油啊干他们!”
“鞋带都系好啊!”
“体委你跨栏背心露点了哈哈哈哈哈。”
“体委真汉子,从不包二奶。”
……我在队列里下意识地找唐书禾,结果没看着,隐隐有些失落。我问于思海:“我同桌呢?”
“不知道,检阅完就走了,”于思海说,“我以为他去找你了啊。”
“没有,”我说,“我没看见他。”
“苏彤!”李睿突然大喊一声。
队伍一下子就静了,然后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李睿像个棒槌一样手足无措地杵在那,再没别的话,苏彤有点尴尬地笑着,对李睿举了举班牌,她说:“加油。”
“加油!”
“睿哥加油!别丢面儿!”
他们说说笑笑地走过去了,在一片嘈杂吵闹声中,李睿在那活力四射地伸胳膊踢腿儿:“妥了,我现在跑个一千五都没问题。”
“歇了吧。”我说。
“真的,”李睿说,“你说她会看我们跑吗?”
“会吧。”我心不在焉地敷衍他。
唐书禾跑哪儿去了啊?
我都要跑了他居然不来看!小兔崽子!
是去广播室了吗?
我向广播室的方向望去,广播室在运动会这一天是面向全校开放的,现在是一个理科班的同学在弹吉他,朝露初晞,阳光亮得晃人的眼,我眯着眼睛一边做准备动作一边盯着那扇窗户看,一直盯着,挪不开眼睛。
那个弹吉他的男孩说这首歌唱给理八班,也唱给他的一个特别的朋友,吉他的和弦非常自由,咬字很轻,飘在整个操场的上空。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我看见了唐书禾。他站在那扇窗户前,大概是在排队,他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正向着跑道起点的我不停挥手。
“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我也不会奔跑……”
我一下就笑了出来。我跳起来对他挥舞手臂,大喊大叫,虽然他也听不到,不过看比划的姿势,应该是看到我的回应了。
“青春在风中飘着……”
现在想想那一刻还是会觉得开心,情不自禁地笑出来。那一年我们两个十七岁,浑身冒着傻气,隔着一整个操场三千多人手舞足蹈,像突然间变成糖果,变成孩子,变成小鹿,变成山间清晨的阳光,变成人间飘如野马的风与云。
一曲终了,唐书禾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喂。”他清了清嗓子。
“我是高二文一班的唐书禾。”
他好像有点紧张,声音有点发涩,他说:“首先我要为文一班的所有同学加油,希望他们,可以取得好的成绩,也为我原来的班级理一班的同学加油……那个,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我听见李睿和体委笑出了声,我自己也忍不住笑。
“接下来,我要对文一班的路怀说。”他停顿了一下。
操,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慌。
李睿说:“啧,这调调怎么像表白一样,有点羡慕。”
唐书禾换了口气,说:“加油。不止这次。我想你会越来越好。”
他说:“未来很长……希望能一直……和你做朋友。”
我抬起头,那一瞬间我觉得像在和他对视,心软软地颤了一下。
“嗯。”我轻声说。
号称有了苏彤的加油能跑个一千五百米的李睿是第一棒,我是第二棒,发令枪一响他像个窜天猴一样就向我飞过来,接力棒交接的那一刹那,我听见他大吼一声:“飞翔吧,皮卡!”
操,我他妈差点笑出声。一百米很短,怎么拔足狂奔的我已经忘了,只记得耳畔风声呼啸,有文一班同学喊破喉咙的加油声,还听见于思海滚地雷一样的鼓声,听声音不像是于思海抡着鼓槌敲鼓,像是谷静抡着于思海敲鼓。
李睿手长脚长,第一棒已经把其他赛道的人落出去挺远了,到我这一棒递出去的时候,超了第二名整整三个身位,体委一把抢过接力棒就窜了出去,惯性使然我跟着送了他几步,目送体委一骑绝尘的背影。
最后一棒是班长的,一点儿没拉胯,第一个冲到终点线的时候文一班爆发出了一阵掀掉房顶的尖叫,我看见女孩子们跳起来抱到一起,从来没看见她们那么夸张地兴奋过,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李睿走过来,勾住我的肩膀,说:“走吧。”
“牛逼嗷你们!”
我转过头,看见于思海刘宏博他们在跑道外挥手,满脸是汗,表情兴奋得有点狰狞,我对他们挥手,喊到:“马上回来了!”
李睿吹着口哨往终点走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哎,我刚帅吗?”
“很帅。不过苏彤那个角度应该看不见你因为跑得太快牙床和嘴唇被风吹起来的样子。”
“……操,”李睿笑起来,“那肯定看不见啊,就你看见了。”
我们四个在终点登记之后一起走了回去,谷静笑呵呵地边鼓掌边喊:“回来了啊!”
“回来了!”我说。
“回来吃冰棍,”谷静说,“我请大家吃冰棍。”
学委捧着小箱子分冰棍,我道了谢,没拆封,问于思海:“唐书禾呢?”
“好像在广播室看你们跑完才回来的,应该快……哎,那儿呢!”
我转过头,看见唐书禾从操场的另一端走来,在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唐书禾看见了我,向我跑来。
我张开双臂,说:“书小禾,来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