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所有的血哗一下全都涌上我的头,我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拔腿就往楼上跑,拼命地砸门踹门,动静大到他家对门的邻居偷偷地把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对我嚷嚷:“别踹了啊,再踹我报警了!”
“你他妈报!赶紧报!开门!”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我无法控制地喘着粗气,雷鸣一样的耳鸣和脑子里嗡嗡的巨响把踹门声都盖过了。我不知道砸了多长时间,可能是几下,可能是很久,那扇门稍微弹开了一点,我拽着门的外把手一把把门拽开,唐书禾的父亲站在门口,铁青着一张脸,看清是我以后立刻就想关门,我伸手挡了一下,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干什么!信不信我报警啊!”
“唐书禾呢?”
那女人愣了一下,我才意识到我这句话是吼出来的,那女人尖叫起来:“我就知道小禾不是那样的孩子!我就知道!就是和你这样的人混久了他才会变成那样!他以前不会那样说话!我当初真不该,真不该……”
我感觉我的喉咙在不受控制地痉挛,发出那种嗬嗬的嘶鸣声,我努力压低嗓音,说:“唐书禾呢,我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母亲呆了呆,啊地尖叫了一声,跑过去拧唐书禾卧室的门把手上挂着的钥匙,那一瞬间我真的难以形容我的情绪——他们把唐书禾锁在房间里。
他母亲拧开门以后尖厉地喊了一声:“小禾!”
我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卧室的门空荡荡地开着,唐书禾躺在地上,头歪在一边,人已经昏过去了,额角有血。
他母亲喊道:“快送医院啊!”
他爸快走几步挡在卧室门口,对我说:“你可以走……”
我揍了他一拳。我现在回忆不起我是怎么打的那一拳了,只记得他爸震惊的眼神。我跪下去把唐书禾抱起来,失去意识的他是那样沉软,以前每次抱他的时候都是轻轻的。我抱着他往外走,他父亲喝道:“你干什么?”
我说:“去医院。”
“他没问题,”他说,“我有数,躺会就好了。”
我没有回头:“滚你妈的。”
“没有教养。”他说。
“我跟你去,”他母亲在我身后说,“我跟你……”
“不准去,”他爸好像拽了他妈一下,我听见拖鞋滑动的声音,然后他爸说,“你去了,他醒了以后会恃宠而骄。让他自己回来。”
他妈犹豫了一下,把唐书禾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塞进了我的口袋里。
操。我抱着唐书禾冲下楼梯,跑出单元门,坐在马路旁边,让唐书禾枕着我的膝盖,招手打车。那时候已经是春天了,夜风一点也不冷,可我坐在那里,浑身难以控制地发抖。过去了好几辆出租车都他妈不接,好不容易来了辆车,司机把车窗摇下来,看了我们俩一眼:“喝多了吧?别吐我车上啊,吐车上加二百洗车钱。”
我说行,弯着腰把唐书禾抱到车上,让他躺在后座,说:“师傅去第一医院。”
司机从后镜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怎么喝的啊这是。”
我不答话。那司机怕唐书禾吐在他车上,开得飞快,车一下就窜出去了,我摸着唐书禾的脸,看着外边飞速逝去的光景出神,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唐书禾的声音,他叫我:“路怀。”
我低头笑了笑:“醒了啊。”
他说:“……别哭。”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宝宝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我们还没有家呀。”
我说:“对啊……你疼不疼?你疼不疼啊唐书禾?”
他躺在我的膝上,眯着眼睛,有点吃力地看着我:“还好……你越哭越疼,不哭了。”
“咱们快到医院了,”我一只手支在车窗边上挡着眼睛,“一会儿带你去做个CT什么的……”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动作缓慢地抱住了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