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无咎峰被密布的阴云笼罩,鲛人灯灯影打在红莲殿高耸的廊柱上,幽幽如泣,持刀的魔将侍立殿外,上官家的使者等在回廊。
云煜一身雍容的玄色锦袍,深邃的眉眼给人凌厉邪狞的感觉,很符合这些年他心狠手辣的人设,难怪连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将都畏惧他,白子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陪了多年的小少年真的长大了,忍不住感性地说:“你瘦了。”
年轻的魔君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你是来向我求饶的?”
……好歹也相伴多年,真是无情啊。
白子雀敛眸,换上敬语:“您要拿我的命,去换您心上人的命,我没意见,子雀早就说过,愿意为您赴汤蹈火,什么都肯做。”
“坚持请您操刀,不是为求情,只是想再看您一眼,子雀怕,怕再也醒不过来,见不到少主最后一面。”
“少主”是云煜还潦倒时,白子雀对他的称呼,果然勾起了他的回忆,云煜神色微动:“我既然亲自操刀,就不会让你死。”
白子雀在心中冷笑:这种事,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形同废人,还不如死了干净。
再说,他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正好溜之大吉,怎么溜都是溜,为什么不给云煜这无情无义的王八蛋一点浓墨重彩的回忆呢?
“说句不该说的,子雀最忘不掉的是当年咱们在申命阁相依为命的时候,虽然穷,还总被人欺负,但……”白子雀交代后事一般说,因为太投入,眼圈不自觉地红了,“但少主那时候心里有我,有一回手上生冻疮,是你亲自拿药膏给我擦,这事我一直记得,听说您要生抽我筋的时候,子雀一遍遍告诉自己,少主也曾拿我当过人的。”
“说这些做什么。”云煜皱眉。
白子雀惨然一笑,“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纵子雀卑贱,一条贱命也比不上上官公子的一根头发,但,咱们主仆一场,求您记住我。”
说罢,白子雀纵身一跃,以凡人根本不可能有的速度和力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撞向坚硬的鎏金廊柱!
霎时间,脑浆迸裂!
脆弱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裂开,红白的脑浆喷溅一地,头颅尽碎,惨烈得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引得殿外一片惊慌骚乱,殿内却安静得可怕。云煜怔怔地瞪着白子雀那不成.人形的尸首半晌,才忽然怒不可遏,“没我的命令,你怎么敢死!”
“白子雀,你敢丢下我!”
他一遍遍向那具尸首输入灵力,状偌癫狂,可始终回天乏术。
无咎峰的暴雨,终究倾盆而下,少年魔君颓然跪地,迟到的悲鸣淹没在骤雨惊雷中。
早已化作灵体的白子雀浮在空中,对系统道:“你说他这是吓坏了么?还是后悔?”
[不好说,要不然再看看,看他还抽不抽尸体里的灵筋?]
“不了吧,我那尸体看着挺吓人的。”白子雀打了个哆嗦,诚实地说,“我害怕,咱们赶紧走吧。”
[……]那死法不是你强烈要求的么?自己怕什么劲儿?
因为被系统完全屏蔽了痛觉,上辈子的死亡一点也不疼,虽说对他好是系统要求,但白子雀自认不欠云煜什么,他从来不图回报,可他也不该恩将仇报。
数十载同床共枕,换他抽筋剥骨,他便血溅三尺,与他恩断义绝。
但说到底,不过是用自己的命,换他一丝悔意罢了,有多难过,全凭云煜的良心。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又能有多少良心呢?
白子雀以为那就是他和云煜的永别,没想到十年后,系统给他的第二个任务竟是“折磨魔君云煜”。
这不巧了么?
白子雀停在一家药铺前,面覆薄纱,折扇潇洒地在胸前慢摇:“伙计,息肌丸怎么卖?”
“公子,息肌丸虽能助兴,但主要功效是美肤,您这么白,用不着,咱家还有别的……”
“还有什么,全部打包。”白子雀豪气地说。
这回做任务,系统资助了不少灵石。
伙计:“全部?公子您要这么多助兴药做什么?您也养药人进贡?”
做什么?当然是搞事情。
白子雀展扇一笑,满面春风:“不是,就单纯捣乱。”
十年未见,送故人一份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