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尔旦将判官背回十王殿,重新摆放好,将酒肉取出来放在供桌上,毕恭毕敬的作揖:“学生粗鲁无礼,谅您不要责怪!这些是孝敬的酒肉,不嫌弃的话,请享用吧。”
“本来是想怪你们的,但看你们还算懂事的份儿上,这一次就算了。”
突然头顶传来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吓得朱尔旦一哆嗦:“谁在说话?”循着声音来的望向一抬头,见一个人影从判官像中走出来,这个人影和泥塑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活生生的。
“判、判官?”朱尔旦揉了揉眼睛:“显灵了?”
他一向木讷,虽然惊奇,但却不怎么害怕,只是盯着走来的判官,惊奇的移不开眼睛。
“显灵又有什么奇怪,你们人类给我们塑造在人间的泥胎,不就是希望显灵吗?怎么,显灵了,又怕啊?”
“不怕,学生只是欣喜。”朱尔旦赶紧拿下供桌上的酒肉递给判官:“学生三生有幸,能够见到大人。”
判官衣袖一挥,庙中多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坐吧。”
朱尔旦将酒肉放下,亲自给判官斟酒:“您用。”
判官接过酒杯,爽朗的道:“我姓陆,你这学生叫什么?本官看你们一群书生带着伎女,放浪形骸,怕不是什么好人吧,对了,还偷我的贡品,虽然那些糕点风化僵硬了,可你们也不能偷拿罢,是不是戏耍本官?”
“我叫朱尔旦,我们绝没戏耍您的意思。”朱尔旦便将发生的一切如实说了。
陆判捏着胡须的一撮道:“你文采的确成问题,难怪他们看不起你戏耍你。”
文人间存在严格的鄙视链,秀才看不起童生,这是符合规矩的,不光阳间,连阴间也认。就比如朱尔旦作的那首打油诗,也就是同窗之间说说,若是传出去,个别脾气大的官员说不定还要打他一顿,因为狗屁不通的诗词流传出去,简直是有辱斯文,给读书人抹黑。
朱尔旦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天生如此,我也看开了。不过,今天能够遇到陆判你,是一件人生奇事,那么多文采好的人,也未必遇到。”
陆判哈哈大笑,与朱尔旦推杯换盏,足足喝得飘飘然,才重新回到了泥塑中。
而朱尔旦因为早前已经喝过了,早醉得睡了过去,等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而陆判早没了踪影。
难道自己是做梦?
朱尔旦拍拍脑袋,最近这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此时天边放亮,朱尔旦踏着晨曦回到了别墅,别墅内的其他人也都醉成了一片,有睡在趴在桌上的,有倒在榻上的,不一而足。
这时王瑞听到动静,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道:“你回来了?够慢的。”
被朱尔旦打扰,众人也都逐渐醒了过来,各自由各家的小厮领着,出门坐车打算回家休息去。
王瑞才坐上自家的马车,霍桓就追了上来,他扶着车门道:“王大哥,听我哥哥说你家有《新编程文》,能否借我看看?”
“应该有吧,我回去找找,找到派人给你送去。”
霍桓却等不了,想现在就拿到,王瑞这一回去,睡一觉回头再忘了,又得空等:“如果王大哥不嫌弃的话,我跟你回去取一趟吧。”
王瑞打了个哈欠:“你不嫌累的话,那就跟来吧。”
霍桓笑道:“那好,我在后面跟着你的马车。”
王瑞的马车在前,霍桓的马车在后,向城内去驰。
因为昨天絮絮扬扬下了一夜的雪,这时候王家胡同里,仆人们正在清雪,才清理出一条路,王瑞的马车就进了胡同。
两人下车边走边聊,一路进了书房,文顺等书童还没起身过来伺候,王瑞便去书房亲自给霍桓翻找着书籍。
这书房是王瑞院内的小书房,不同于外面的书斋,是平时处理简单文书的地方,所以也有藏书。
找书的空隙,他随口道:“你和韦兴贤够默契的,回来谁都不说那庙中有人。”
霍桓一愣:“什么人?”后脖颈冷风嗖嗖的。
“还装不是,就是那两个贩布的商人,我去的时候,庙内有一簇篝火,两个人正在那喝酒,还说看到你们了,一说你们的打扮都对得上。”
霍桓呼吸一窒:“我、我没看到啊。”
“不可能,那么大个人在那儿,怎么可能看不到。”霍桓为了证明自己没见鬼,严肃的道。
这时候,就听门外有人在咯咯巧笑,接着门被扑开,王瑞的妹妹王青瑗穿着一件银白色的斗篷,笑着进来:“哥,雪下得好大啊,咱们来堆雪人呀?”
她最爱雪,昨夜下雪,兴奋的一夜没睡好,早早就起身玩雪,听说哥哥回来了,便过来书房找他。
霍桓见了青瑗,起身作揖:“小生霍桓见过王小姐。”
青瑗礼貌的回礼后,便不再搭理他,而是上去缠着王瑞道:“哥,你自从回来,整日不着家,找你可难了。”
王瑞心想,我就是整日在家也不可能跟你个小丫头玩吧。这时,他找到了书:“原来塞在这里,找到了。”将书递给霍桓,却见对方正魂不守舍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霍桓年纪小,没那么多次城府,见王青瑗姿容美丽,不懂得隐藏,直勾勾赤|裸裸的看人家。
王瑞心里生气,你和你哥哥怎么都一个德行?他将书塞到霍桓手上,调转他的肩膀送他出门:“好了,回去好好休息罢。”
霍桓捧着书,但心思在不在这上面了,他表达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却又空落落的,赶紧回头又看了眼,正巧青瑗也瞅他,四目相对,脸腾地红了。
王瑞全看在眼里,便提着霍桓的后衣领,将他拽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