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瞥了她一眼,道:“怎么,舅母有更好的法子?”
王夫人对上贾母和贾政望来的不悦的目光,自知失言,硬着头皮道:“我们家是名门望族,世代为官,这种官司诉讼之事,沾上有损家风,于老爷的官声也有碍,其实只要知道鲍太医医术平庸,以后不找他就是了。”
林楠微微一笑,道:“舅母说的有理。”
笑容旋即敛去,淡淡道:“锦书,不必找了。紫鹃盈袖,服侍姑娘穿上大衣裳,我们回府。”
紫鹃盈袖应了一声,拿了大衣服来,黛玉也听话的站了起来,披上斗篷。
王熙凤忙上前拦住,劝道:“林兄弟,这是做什么啊!”
林楠侧身避开她,淡淡道:“嫂子有所不知,我们林家虽然也是士族,却是不怕打官司的,前儿我和父亲还在江南和人打人命官司呢!不怕多这一件儿。我林家和人打官司,总损不了贾家的家风。”众人亦都听出他话中另一重意思:我林家和人打官司,轮不到你贾家来管。
领着黛玉便向外走。
王熙凤几人面面相觑,全然想不到林楠的性子竟这般强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只贾母拍案怒骂道:“今天我看谁敢踏出这个院门一步!”
旁人也就罢了,贾母的话林楠总不能不顾,脚步一顿,回头道:“老太太息怒,孙儿只是不愿连累贾府的名声罢了,等孙儿了了官司,惩戒了那个庸医给妹妹报了仇,再回来给老祖宗磕头请罪。”
并不等贾母回话,转头便走。
贾政忙唤道:“且慢!”
林楠再次回身。
贾政沉声道:“你舅母一介妇人,没什么见识,她的话你如何能听?打不打官司和我贾府的家风有何关系?又不是我们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那庸医差点害了玉儿的性命,岂能轻饶?楠儿你要写状子只管写,我与你联名,一同告那庸医。”
王夫人急道:“老爷,我们贾府百年清誉……”
贾母冷声打断道:“既是百年清誉,有了事不去告官,难道学那些地痞流氓,找人去将他打一顿不成?”
林楠则长身一礼,道:“多谢舅舅。”
他毫不意外贾政的妥协,贾政心中只怕和王夫人一样,都是不愿见官的,到底黛玉在贾府出事,传扬出去,对贾府声誉必然有损。但是若让林楠匆匆搬出贾府之后,立刻去状告贾府给林黛玉请的大夫,那就不只是有损家声的事了。两厢比较,他只有和林楠联名告状,才可以免了某些恶名。
像贾政这样将名声看的极重的人,想也知道会怎么选。
贾政勉强点头,又道:“玉儿要将养身子,你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何懂这些,还是交给你……”话到嘴巴生生拐了个弯:“……外祖母来照顾的好。”
林楠也知道今儿除非和贾家断绝关系,否则他和黛玉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搬出去,是以微微沉吟道:“只是妹妹调养身体,各种事物极为繁琐,怎好麻烦舅舅舅母?”
贾母怒道:“自家人,说什么繁琐不繁琐!这件事我亲自看着,玉儿但凡有半点闪失,你只管叫我这老婆子抵命!”
林楠苦笑道:“老祖宗,你这话,孙儿如何担待的起。”
贾母冷哼一声,对周围的丫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姑娘的东西归置起来!”声音放柔,道:“玉儿,快回来坐下,别跟着你哥哥瞎胡闹,外面风大,回头又着了凉。老二,叫了太医不曾?赶紧让人来替林丫头诊治诊治。”
贾政忙恭声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林楠知道他数番以离开要挟,让贾母动了气,是以贾母不理他他也不生气,自己到案上,寻了纸笔,下笔如飞,片刻间便写好了一副状子,递给贾政。
贾政看了遍状子,微微皱眉道:“这个,似乎有些不妥吧?”
林楠淡淡道:“舅舅,那可是太医呢!”
贾政脸色数变,还是拿了笔,在上面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罢了又想到一事,道:“你说你已经买了宅子了?怎的张仁说你还在挑着?你年纪小,又人生地不熟的,小心给人骗了。”
林楠道:“舅舅说的很是,是以外甥并不敢擅自做主,只是那日想再去看看张管事介绍的房子时,恰遇上冯紫英,便同我一起去。许是因为冯紫英地头熟,看了六七家,都是几句话便将价格降了四五成下来。我想着,许是因那些人看贾府富贵,故意喊了虚头儿。因顾着张管事的面子,便没惊动他,买的也仍是张管事介绍的宅子,既然蒙张管事看中,想必宅子是没问题的。”
贾政不是傻瓜,哪有听不明白的,一时气得七窍生烟。宅子又不是旁的什么,便是关系再好,降下一成半成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哪有六七家都降了四五成下来的?分明是张仁欺负林楠年幼,故意报了虚价。
想到林如海将女儿儿子托付给他,黛玉被他夫人请的太医伤了身子,差点酿成大祸,林楠则差点被他的管事讹了大笔的银子!这让他有什么脸面去见林如海,如何对得起他死去的妹妹?
一转身气冲冲直到外院,找到赖大,咬牙道:“去把张仁给我绑了!”
心中也暗生警惕,那个张仁,他看着原是极好地,正因为信任他才会将林楠的事交给他,又曾数番叮嘱,想不到还是出了这等事,真是人心隔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