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呢,晴明大人正与惠比寿大人手谈中。”
“那我去找他。”博雅径自踏入门扉,循着回廊朝晴明的棋室走去。
走过花团锦簇的院子、凉风习习的竹林,便是博雅的目的地了。不断敲击着石面的逐鹿声清脆入耳,给才从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的街道上行来的博雅带去了清凉之意。
他所找之人正倚靠在软塌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捏住一枚白色的棋子,放在纵横交错的棋格上。晴明并未束起那头长发,而是任由发丝滑落在背后、颈前,那一抹眼角的绯红在微微弯起的眉眼下更显风华。
棋盘对面的是一名面带笑容的小老头,不过看他坐着的金色游鱼,便可知这绝不是普通人类。博雅见晴明同惠比寿正酣战中,就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悄悄地将酒坛放在一边,坐在不远处观看着。
黑白棋子你争我往地互相吞吃、厮杀着,战得激烈。不过到了最后还是晴明胜了三目,这盘棋局便结束了。
“啊呀啊呀,不愧是晴明大人呢,真是精彩!”惠比寿拍了拍手,由衷地为晴明的棋技赞叹。
“惠比寿你也很厉害,我也很久没有体会到被逼成这么紧迫了。”晴明笑道,他坐起身,将黑白棋子收回棋盒。“博雅你稍等片刻,容我收拾下。”
“嗯,好。”博雅回道。
“这不是博雅大人吗。看来今日老身同晴明大人都有口福了啊。”惠比寿伸了个懒腰笑呵呵地招呼着金鱼跳了过来,博雅点点头,将酒坛递给了惠比寿。惠比寿接过酒坛,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三只酒盏,然后打开坛盖,将透彻的酒液倾倒在盏中。
“好酒!”惠比寿赞道。
“自然是好酒,这可是陛下御赐的酒,仅此一坛!”博雅很是自豪。
“是因为围猎中表现勇猛,天皇为奖赏勇猛的武士,所以赐给了博雅你吧。”晴明收拾好棋盘后也拿起一杯酒,嗅了嗅,然后满足地饮了下去。
“不愧是晴明,即使不出庭院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啊。”博雅心知晴明有多么神通广大。“说起来,今日来找你并不单单只是和你分享这酒。”
“哦?愿闻其详。”晴明微微挑眉。
那是昨夜的事情了。夏日的余温还未消散,夜晚的凉风带来了一丝清爽,博雅吹笛路过一条唳桥,有女子现身,面现悲凄状。博雅问何由,女子说自己亦为人母,然子早逝,夜夜念佛诵经为子祈福,然近日每夜诵经之时听得屋外孩童奔走鸣泣之声,出而不见人。原以为山野狐狸作祟,然为人母者,必听过孩儿哭声,实在不像妖魔仿声。故心如刀绞,寝食难安。今闻博雅大人笛声,寻访到此,素闻博雅大人与晴明大人交好,惟愿体谅老妇这不情之请。
于是晴明喝干了杯中酒,问道:“那她说她住在哪里了吗?”
“京郊的荒山山脚,就在那片弃场半里处,不过我去看过,没见到有房屋,都是住在下城的人抛却的垃圾杂物。”博雅道。
“哦,那个老妇不是人。”晴明笃定。
“不是人?”博雅瞪圆了眼睛,那份模样倒有几分像小白。
“不是人。”晴明肯定道,“不过她也没说谎。”
“那你是要去看看咯?”
“是啊。”晴明放下了酒盏。
惠比寿静静地倾听着,直至此时才开口:“我去唤童男为晴明大人准备出行。”
“嗯,辛苦你了,惠比寿。”晴明颔首,惠比寿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不必客气,只是若晴明大人有需要之时,记得召唤吾等,可不能再以身涉险了。”
晴明无奈一笑,轻轻点头:“我知了。”
待到博雅同晴明走出棋室时,童男已将车和物资备好,正等着晴明。
“一路顺风,晴明大人、博雅大人,请平安归来。”童男行了一礼。
“嗯,我出门了,童男。”晴明面色微缓,颔首道。“庭院的诸事,就麻烦你了。”
“是,我会好好为晴明大人看守好庭院的。”童男道。
博雅在晴明嘱咐童男时就上了车。“晴明,你这牛车有些奇怪啊。”
“是啊,因为这不是普通的牛车啊。”晴明也上了车,坐在铺好的软榻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原本牛车的空间不该有这么大的,而这辆牛车装下平躺的晴明和博雅也绰绰有余。
“……我就知道。”博雅挠了挠头。“你知道我们该去哪里吗?”
“自然知道。”晴明答道,他挑起车帘,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淡淡道。“我们去南口。”
“南口?”
“对。”
“为什么是南口啊?”博雅不解。
但他的询问晴明却不再解答了,而是转过身开始小憩起来。
“……又是这样,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博雅嘟囔着,却也没再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