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玺不由想起魏禹被他熏得直皱眉的模样,后知后觉有点生气。
呵,瞧瞧那少见多怪的模样。
没文化,真可怕。
***
魏家宅子在怀远坊,北边就是西市,位置还算不错。即使作为至交,萧子睿也极少被邀请到他家中做客。
魏家的情况有些复杂。
魏家并非真正的寒门,顶多算是不甚显贵的庶族。魏禹的父亲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做到了六品京官,若非得了急症早早去世,八成还能往上爬一爬。
正是看中了他的前程,萧家才嫁了一个庶出的女儿给他做续弦。
这个萧家,就是萧子睿所在的兰陵萧氏,仔细论起来,魏夫人的出身比他还要接近嫡系一支,只因是庶出,这才配了个六品小官。
全家上下,只有魏禹是真正的“寒门”。
他母家身份低微,从小在外祖父家长大,舅舅多病,舅母不慈,八岁前一直住在猪圈旁边的小暗房里,若非有着远超常人的心智和毅力,他不会走到今天。
萧子睿每次过来,都忍不住想起这些糟心事,回回替魏禹不值。
魏禹倒是淡定,给随行的吹打班子发了钱,独自提着红担进了前院。
他一身青衣,神色淡然,站在院中就像一株挺拔的青松,漠视着周遭的一切。
萧子睿心内不忿,一转头,正瞧见魏禹一脸淡然地打开木匣,把庚帖拿了出来。
“女儿家的庚帖只有合婚的大师能看,你一个外男,不合规矩。”
魏禹淡声道:“若真是‘女儿家’的,我自然不会看。”
萧子睿一愣:“此话何意?”
魏禹勾了勾唇,没言语,果断打开。
萧子睿嘴上说着“不行、不可以、不合规矩”,眼睛却巴巴地瞅了过去。
“咦?升平元年正月十五……这不是我那小舅子的生辰吗?”
魏禹挑了挑眉,果然。
他啪的一声合上庚帖,微微一笑:“敏之兄,接下来纳吉、纳征二礼并行,还要劳烦你多帮衬。”
萧子睿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你没听到吗,这是福王的八字,不是寿喜县主的,你还要纳吉、纳征?”
魏禹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也对,得先送到慈恩寺请大师合帖。”
萧子睿急了:“你醒醒啊,听听我说话啊,这是我小舅子,不是小姨姐啊!你要娶福王进门吗?”
魏禹拨开他的手,淡淡一笑:“我该看庚帖吗?”
萧子睿:“当然不该!”
魏禹:“我该知道寿喜县主的生辰吗?”
萧子睿:“那就更不该了!”
魏禹勾了勾唇,说:“既如此,我又怎么知道这副庚帖是谁的、不是谁的?”
萧子睿咽了下口水,一脸疑惑:“不是,有点绕,你让我捋捋。”
魏禹慢条斯理地碾着茶饼,缓缓道:“我奉了旨意前去提亲,福王府按规矩给了八字,接下来只需按章程走就好。至于这桩亲事能不能成……看天意罢。”
萧子睿风中凌乱:“你就不怕真成了吗?那可是福王,整个老李家的金疙瘩,长安第一小纨绔!”
魏禹淡淡一笑,没有吭声,只是卷起袖子,提着铜壶,一边往茶碗里倾倒一边时快时慢地搅动,眨眼的工夫一碗泡沫均匀、色泽完美的茶汤就冲泡好了。
他的手很稳,心也很静,就仿佛,即使圣人下旨让他把小福王娶进门他也不会有丝毫异议。
萧子睿摇头失笑,这俩人还真是……一个敢折腾一个敢奉陪,凑一块得了,省得祸害别人家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