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明琅国,一处不知名深山中。
沈无惑此时正背靠着树干席地而坐,一条腿微屈在身前,一条腿自然舒展,动作看似十分惬意。但细下看来,却能发现他此刻可谓十分狼狈。
一身深色衣衫上满是褶皱,显然已经许多天未曾更换了,而向来冷凝的眉间也多了丝疲惫。
起初沈池离开,他跟着沈池一路向东,一路上一开始便有些不太平,起初是有匪拦路,再是几大世家联合追杀,浪费了一些时间,解决完这些小麻烦之后,刚想继续追上沈池,却不慎陷入了一道古老的阵法之中。
历经两世,沈无惑虽在阵法上有所研究,但从根本上来说,他还是一个纯粹的剑修,之前能轻易破除沈池的那两个小阵法,全然是因为他身处阵法之外,且他本身修为要超出那两个阵法所带的能量许多。
但此阵法不同,从布阵方式看来,这座大型的阵法起码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内里结构极为复杂,要突破不仅仅对修为有所要求,对阵法造诣方面的标准也是极高。
沈无惑揉了揉有些生疼的眉心,若是小池在此,就算没有修为,也不会花一个月才破阵才是。
想到沈池,伸手从衣内拿出那枚玉坠,沈无惑眸色柔和了许多。
苍青色的小小玉坠上那条盘龙栩栩如生,被沈无惑的大手轻轻置于掌心,显得格外剔透,从见到这枚坠子时,他便看出来了,这玉坠上有一股除了护身阵法外的另一股能量。
这种能量在古籍上被称之为——遏制。
顾名思义,它依附于某种阵法或者符咒之中,能压制受制者的运道。而这枚坠子中两种阵法搭配方式十分巧妙,可谓相得益彰,若非对阵法运用纯熟到一定境界的阵法大能绝无可能将其制成。
在见到这枚坠子之时,沈无惑便确认了,沈池并非他所以为的那般只是有所机缘,而是与他同样……重生了。
将手掌轻轻握拢,沈无惑眼中有些苦涩。
他前世那般对待沈池,而且不管是何种原因,最后沈池都是因他而死,也难怪他会防备他想摆脱他。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现在都还活着,而且……那东西并没有跟过来。
深吸了口气,沈无惑将手中的吊坠再次小心翼翼地贴身佩戴好,无论它是什么,这是小池亲手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又将从沈池阵法中拿出的两枚灵石一一细细看了个遍,沈无惑目色柔和,面上却始终没有表情。
自从上次沈池说他的笑容古怪之后,沈无惑从途经的一座小镇买了一面手持的小铜镜,这一个月来破阵之余,朝着镜子‘笑’了无数回,却似乎没有半点进展。
他这才记起,前世他活了几百年,似乎从未笑过。
……练习怎么去笑比修剑难多了。
沈池笑起来很好看,沈无惑想起沈池如今的模样,又浮现出沈池前世的样貌,眸色一下子软了下来,虽然在他眼中,无论如何沈池都是最好看的,但不管怎样,他不可能那般轻易的放过伤害沈池的人。
那个沈益,其他很多人,还有他……自己。
将身上沾上的叶片拍下,沈无惑看了看东方的天,此时天色将明,东边的天空无半点云彩,还带着丝丝红意。
要下雪了。
而此时,距离沈池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承剑宗选徒大典一早,天光乍破,便有诸多人士齐聚敬仙城北广场,他们多数是一宿没睡,但神色却无半分倦怠,皆是精神奕奕地望着居中空出来的那座高台。
那座高台约莫一人余高,观似白玉,却不如白玉莹润,不知是何等材质搭建而成,十丈见方,乍然看去一片空旷,很是肃穆。
沈池小小的身影被挤在人群中,一身黑斗篷分外不打眼。他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不过因为个子实在有些小,只能看见各色衣衫下摆,若要看脸还得一一抬起头去。
不过就目前状况看来,沈无惑应当是没有来。
此时不远处一人似乎看见了什么,眼睛一亮,有些吃力地拨开人群,艰难前行。
沈池一眼便看到了那名算不上熟悉,却也不陌生的少年,只见他穿过人群,大汗淋漓地停在了自己面前,笑容有些扭捏,有些期待,他道:“你好,你还记得我吗?”说完生怕沈池想不起来,连忙补充,“我叫褚思林,上次多谢你带我走出那条古怪的街道。”
说到那条街道时,他脸上似乎还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