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绪背起放在帐篷里的背包,说:“你们先休息吧,我再去找找。”
有个小姑娘立马拦住他:“晚上根本看不清路,太危险了!”
林绪疲惫极了,对她温和地一笑,语气却很坚定:“没关系,我会小心的。”
说完他不顾及同伴的反对,打着手电筒继续进了山——没走一会儿,手机蹦出一条感叹号提示,晚上山里居然没有信号了。
茂密的树叶摇摇晃晃,打在地上跟鬼影似的。
林绪向来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从小想象力还特别丰富,恐怖片绝缘体,一个人走夜路都能脑补出几百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非常擅长自己吓唬自己。
尤其走这种林间小道,周围比人都高的树叶簌簌作响,每一步都心惊肉跳。
并不温柔的夜风在他耳边呜呜地刮,鬼叫似的。
但是林绪今天竟然没有感到害怕。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跟那些不存在的东西斗智斗勇了。
“学长——”
“秦端!”
“听到跟我说句话!”
厚重的夜色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林绪的步伐越来越重,心脏好像被钢丝绞在一起了。
林绪感到一阵绝望,要是找不到秦端,他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一晚上。
“秦端——”
“秦端……!”
林绪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道路上破碎的树枝被他踩在脚下,发出“吱嘎”声响。
“学长!”
林绪不抱希望地又喊了一声,可是这次似乎听到一个从远处传来的微弱又缥缈的声音:
“……谁?”
那声音太轻了,跟着夜风一起从耳边隐约划过,林绪不确定是不是他听错了,他骤然在原地站定,支棱起耳朵,提高了声音又说了句:“学长是你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片刻,回应他的声音也清晰了一些:“林绪?”
“………”那简直是一股劫后余生的巨大惊喜,林绪方才沉重的步伐瞬间就轻了起来,他几乎是跑着向声源处靠近,“秦端!我听到了!你在哪里?!”
这段路很不好走,坑坑洼洼的,地上都是细碎的小砂石,脚底下容易打滑,尤其晚上什么都看不见,也得亏林绪体重轻、惯性小,才能稳住刹车没一路滚下去。
秦端靠在一棵树干上,孤孤单单地坐着。
“我一直在找你。”林绪一步一步走过去,在秦端身边蹲下,“你去哪里了?”
秦端轻轻咬了下唇,低声对他解释道:“一开始我想去厕所,有个人告诉我这边有公厕,但是沿着这个方向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然后在路上滑了一下,不小心摔下来了。”
林绪闻言一惊,把手电筒往下照了照,“摔到哪里了吗?”
“没有,就是可能扭到脚踝了,一个人走不了路。”秦端慢慢垂下眼,轻声地对他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秦端的嗓音也极其低哑,他一定试过求救,但是没有人能够听到他说话。
林绪顶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重重落下来,他忍不住用力将秦端抱进怀里,低低地说:“没事,你没事就好。”
……
晚上九点。
半山腰大本营的人都快疯了,不仅秦端找不到了,林绪也没回来,他们是出来团体娱乐活动的,不想背着两条人命回去。
林子里的猫头鹰叫的他们人心惶惶。
“林绪的手机也打不通了,不会是跑到没信号的地方去了吧?”
“要不……我们一起再去找找吧?”
“这黑灯瞎火的,晚上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而且山路又不好走,说不定我们这些找人的一脚踩空也会出事,明天等太阳出来再说。”社长头脑清醒地说,“林绪应该是找到秦端了,不然不会到现在也不回来,他俩一起作伴应该没问题。”
唐和文看着外面黑压压的树林,仿佛深渊巨口一般的黑暗,他原地徘徊了半天,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林绪出来的时候背着包,里面装了不少吃的,薯片、巧克力、矿泉水、面包片,什么都有,秦端一下午没吃东西了,又饿又渴,拿着燕麦面包一点一点地吃。
林绪坐在他旁边,一口气喝了半瓶矿泉水。
秦端的脚踝完全肿起来了,根本没办法移动,他们不可能连夜回到帐篷那边去,林绪含了一块巧克力,起身道:“我去找个能挡风的地方,你在这里等等我,手电筒不要关,我马上就回来。”
秦端看着他说:“小心一点。”
好在他们附近就有一块竖起的大石头,快两米高,给他们挡风遮雨是够用了。
山间的夜晚还是极冷的,大风呼呼地刮,秦端的嘴唇冰凉轻颤,脸庞削瘦苍白,整个人的温度都跟冰块似的,冷的没有一点血色,被手电筒的光线那么一扫,简直跟鬼一样。
“我抱你过去。”
林绪用力将秦端抱起来——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负荷运动了,换了人过来指定没两秒就要被林绪给扔地上去。
林绪把背包垫在秦端的背后,不至于那么冰凉。
秦端忍着脚踝的痛,轻声对他说:“谢谢。”
“没事。手机打不出电话,只能先这么将就一晚上,”林绪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医院。”
虽然急救电话没信号也能打,但是这个地方120的车上不来,半夜三更又看不清路,摸黑下山的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就更危险了。
秦端“嗯”了一声,缓缓靠到了身后的石壁上,闭上眼睛。
……林绪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找他呢?
秦端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但是他这时又冷又累,没有来得及细想,就陷入了一种半昏睡的状态。
等到秦端彻底睡着了,林绪才将衣服轻手轻脚地盖到他身上,轻轻把人抱进怀里。
夜里非常安静,林绪借着月光,用目光细细地勾勒着秦端的面部轮廓,仍然还有一丝丝劫后余生的惊悸,心脏不断砰砰跳动着。
“……对不起。”林绪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苍白优美的唇角,声音极低极低地说,“我忍不住了。”
然后他缓缓低下头,在秦端的额角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卷在月亮上的乌云逐渐散去,柔和的月华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洒出一层若隐若现的流光。
林绪伸手抱着怀里的人,就在这天地之间,内心感到非常宁静。
秦端似乎是感觉到冷,他无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往林绪的怀里缩了一下。
……好像又不那么宁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