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方公子是做什么营生?”霍松声说道,“我见公子吃食讲究精致,应当不是普通人家。若是唐突公子,万望见谅。”
“不会。”方玉华提着袖口,躬身而起为霍松声盛汤,“就是普通营生,在西街有间油米铺子,赚得碎银几两,登不上台面。公子你呢?”
“我做书画生意。”
“公子瞧来就是斯文人,想来一贯耳濡目染。”方玉华说,“公子的夫人有福了。”
霍松声摆了摆手:“哪有什么夫人,家中只我一人。”
“哦?公子岁数不小,还没有成亲吗?”
“这些年东奔西走,没个定性,哪家姑娘愿意委身于我?”霍松声摇头说道,“还是莫要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方玉华笑道:“我看是公子眼光太高,寻常人家入不了你的眼睛。”
俩人你来我往聊的开怀,后来方玉华叫来侍者,请他上酒。
酒端上来,方玉华斟一杯敬霍松声:“我与公子投缘,此杯敬公子。”
霍松声与他碰杯:“天地无涯,知己难逢,敬公子。”
热酒下肚,这顿饭也几近尾声。
霍松声站起身来,拱手作揖:“方公子,天色不早,今日多谢款待,我们有缘再聚。”
方玉华随他走到门边,忽而轻笑一声:“公子可知天下之大,缘聚缘散,皆有定数?”
霍松声不明所以:“方公子所谓何意?”
方玉华笑而不语。
他轻拍手掌,陡然间,霍松声只觉天旋地转,随即眼前一黑,倒在方玉华身上。
方玉华搂着霍松声的肩,低眉看他:“这般好的品相,怎可轻易放走。今日遇上我,算你走运。日后飞黄腾达,我再来向公子讨酒吃。”
语毕,方玉华抱起昏睡的人。
侍者为他开门,方玉华问:“车备好了?”
“等在楼下。”
方玉华折身下楼,一路行至飞仙楼森然后院,一辆马车停在夜色之中。
飞仙楼与清欢阁相聚甚远,看起来也毫不相干。
一座是酒楼,而另一座是青楼。
马车穿过热闹街市,终于停在清欢阁暗门。
有人来接应方玉华,低声问道:“不是说最近风声紧,这几个月不再‘猎羊’了吗?”
方玉华说:“这可是头美羊,而且明日便要离开长陵,若是放走了,可有你们悔的。”
“但你私自行动,若是叫上头知道……”
“上头问起我自己应付。”方玉华惦着怀中的人,“这人起码值这个数,等着发财吧。”
方玉华随接应走向漆黑小路,清欢阁通明灯火映在背后,旋即越来越远。
到达一面铜铁大门前,接应连按了门上几处凸起。
那是特质的门锁,锁上共十六处向上突出的铁球。
开锁人必须按照一定的次序,先后按下铁球,门才会打开。
按错顺序或少按,门不但会加封一道密锁,还会触动门内机关,将有人误触门锁的讯息传给门内的人。
门开了,一股阴冷潮湿的风扑面而来。
面前是一条九曲十八弯的石阶,共八十八级,直通地下三层。
墙体凹凸不平,一串烛火斜绕着向下延伸。
地面之下的温度越来越低,莺歌笑语依稀传入耳膜,空气中的脂粉气味越来越重。
终于到了,一块红底鎏金的匾额悬在顶上。
“清欢阁”三个大字嵌入其中。
方玉华踏入主楼,门一开,眼前场景令人震惊。
只见大堂之内,数不清的男男女女肢体纠缠,淫/靡春潮自每个人脸上浮现,汗液、□□、与花粉香味融合在一起,这是真正令人作呕的“声色人间”。
方玉华面无表情的从人群中穿了过去,他仿佛司空见惯,对这些面带享受,眼神空茫的人群毫无反应。
有女人向他贴来,也有男人。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仿佛退化成了最原始的动物,一切行为都是兽类的本能。
他们并不清醒。
从大堂过去,前方又有一扇门。
有人守在门外,方玉华问道:“杜公在吗。”
“杜公不在,范老爷与秦老爷在此会客。”
方玉华疑惑道:“见什么客?”
侍卫说:“据说是上面点下来的,所为何事便不知道了。”
方玉华让人开门:“我猎到了好货,今夜必须要见范老爷。”
侍卫犹豫一下,说道:“待我进去通报一声。”
方玉华等在外头,不多时,侍卫回来了,说,范老爷请他进去。
方玉华神色稍缓,进到里面,一条幽深长廊的尽头有一间点了灯的屋子。
有人影透过窗映了出来。
方玉华加快脚步,及至门前,门已经向他敞开。
他步履不停,抱着霍松声走入房间。
房内熏香扑鼻,饭桌上坐着范思年和秦师礼,这大历有四大富商,分别是船商杜隐丞、盐商范思年、典当行的秦师礼,和贩酒的华索梅。
那四位有一半在这桌上。
除了他二人之外,方玉华还看见一名陌生男子。
那人模样俊逸,眉眼凌厉,不怒自威。
方玉华上前几步,单膝跪在地上,露出怀中人的脸来:“范老爷,秦老爷,你们瞧,我今天猎到了头羊。”
范思年和秦师礼探头看了一眼,还未发话。
那男子先一步放下酒杯。
“当”的一声,如金石般砸在心头。
对方看向方玉华,冷声问道:“你说猎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