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霍松声和林霰一直等到聆语楼的杀手走了才从山洞里出去。
他们就近来到阁王寺,守门的和尚见他二人衣衫尽湿,忙为他们找来干爽衣物。
寺中清寒,林霰进门便开始咳嗽,僧衣宽大,穿在他身上更显空荡。
霍松声让林霰在房里等着,去厨房找师傅煮一些驱寒暖身的姜茶。
茶水沸得很快,霍松声等茶煮好,倒了一碗出来。
他端着碗跑进厢房,那姜茶冒着热乎气儿,烫得厉害,霍松声“咣”地放下碗,龇牙咧嘴地捏着耳朵。
林霰正在系他松垮的腰带,抬头看了眼霍松声:“要不要紧?”
大将军皮糙肉厚,甩了甩手便不疼了,他努着嘴:“过来喝姜茶。”
林霰对气味很敏感,一些味道奇怪的东西都不喜欢。
他说:“凉一点再喝吧。”
霍松声却道:“就得趁热喝,你个病秧子还敢喝凉茶?”
林霰没有办法,只好端起碗,先捧在手中暖一暖手。
霍松声肚子饿了,想起林霰早上还买了早点,可惜他一口都没吃着。
“你饿不饿?”霍松声问道。
林霰轻轻抿了一口姜茶:“不饿。”
这人成天弱不禁风,该吃饭的时候又不吃,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山姜带暖,林霰半碗下肚,脸色也好看一些。
屋中门窗紧闭,霍松声嫌闷,起身把窗推开,窗口正对着几棵光秃的桐树。
霍松声微微一怔。
有僧侣在外洒扫,竹篾做的笤帚沙沙拖在地上,水渍枯枝一并扫到拐角。
见窗下有人,僧人驻足说道:“山寺苦寒,招待不周,施主见谅。”
霍松声颔首道:“不会。”
僧人合十双手作了一揖,继而又扫去远处了。
霍松声心头那点微妙的情绪随风缓慢散去,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座荒山偏僻无人,寺中僧人每日会去山间采些野菜山菇果腹。味道比不得城中珍馐,先生若吃不惯,待下山之后,我再请先生美餐。”
林霰口腹之欲淡薄,对吃食毫无讲究。
俩人静坐一会,赶上午间寺庙放斋。
林霰随霍松声一同前往,发觉霍松声对这里熟门熟路,像是来得频繁。
“将军经常来这座寺庙吗?”
霍松声看向诵经堂的方向,没太听清林霰的话:“嗯?”
林霰便重复一遍
霍松声说:“偶然发现山中有座野寺,供了几盏油灯在此,算算也有三年没来了。”
林霰面色恍然。
霍松声顿足给林霰指了条路:“饭堂在那个方向,你先去吃吧。”
“将军呢?”
霍松声将袖口的扣子扣起来:“去烧柱香。”
他说完便走,留给林霰一道沉重背影。
林霰忽然叫住他:“将军,我能一起去吗?”
霍松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皱了下眉,但也没有多说,点头道:“来吧。”
阁王寺位于城郊一座荒山之上,位置偏僻不好找,知道的人很少。
寺中僧侣不多,寥寥几人,唯一的香火是霍松声供的。
霍松声走在前面,离诵经堂越近,燃香味越重。
此时经堂内的师傅去用饭了,大殿内空无一人。
霍松声从香架上取了香,点燃后,恭恭敬敬跪拜神佛,半晌才起身。
然后,他拾起桌案上的油壶,绕去佛像左侧,那里有一只木架,架子上有四盏火光熹微的长明灯。
油灯没有署名,看不出是为谁所供。
霍松声熟练的为长明灯添了香油,灯内火光登时旺了起来。
林霰脚步极轻,默然不语地看着霍松声的动作,瞳仁随着火焰颤动的频率一起震动。
霍松声添完香油,静静站立半晌,旋即便出去了,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之后二人便一道去了饭堂。
饭堂僧侣不多,霍松声和林霰独占一张桌子。
野菜味淡,菌汤味鲜,林霰草草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
霍松声看他一眼:“不好吃?”
林霰摇头:“没有。”
霍松声的视线落在林霰的嘴唇上,那唇颜色浅淡,瞧着就血气不足,唇形倒是好看,看起来薄薄的一片,冷冷淡淡的样子,跟林霰这个人似的。
“你是不是不舒服?”霍松声从嘴唇窥探到林霰苍白的脸色,想他大病初愈,今天又受冻一场,好像早上到现在也没见他吃药,“你药呢,吃了没有?”
林霰说:“早上起来时吃了。”
“再吃点儿?”
即便是灵丹妙药也没有滥补的道理,林霰重新拿起筷子,勉强又塞了几口。
霍松声问道:“你预备何时入宫?”
林霰答:“再过几日吧。”
“外面不太安全,聆语楼一次不成还会再来第二次,既然你不急着入宫,不如先留在阁王寺,我一会下山找一言上来陪你。”
林霰无所谓待在哪里。
霍松声还说:“正好这寺里有个懂医术的师傅,吃完饭让他给你看看。”
阁王寺里的和尚基本是自给自足,各方面都通晓一些,医术也是如此。这里本就偏僻,出家人清修不愿下山,若是有个病痛,下山请大夫是个麻烦事,若是什么急症,等大夫找来兴许就来不及了。
饭后,霍松声请来那位老师傅,和那日侯府的大夫说的差不太多,林霰身有不足,而且忧思深重,长此反复,才致病症难愈。
师傅建议林霰来寺庙清修,多诵经吃斋,排除杂念,或许可以起到一定的疗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