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听懂了,重点学校啊!搞不好还是名师班!
他问:“束脩要多少钱?”
小孩:“一年五两。”
价也够贵!
卢栩便坦诚道:“他家家贫,平日连笔墨都要节省着用。”
小孩蛮可惜,“这样啊。”
他想了想,给卢栩出主意,“你叫他抄书嘛,我看家贫的同窗都抄书换些笔墨。”
卢栩一头问号,不耻下问,“我听说只有拿到书号的书局才能寻人誊抄?”
小孩:“是吗?”
他也挺迷茫地看书局掌柜,掌柜一脸的尴尬。
他讪笑道,“少爷有所不知,按规定,拿书号的书局要雇生员才能抄书,怕的是无知学子学文尚欠抄错抄漏了书籍内容,淆惑天下读书人。可有誊抄书籍权的书局,咱们州府只有两家,咱们县里更是没有,县城这么大,读书人多,人人缺书看。老朽挨着书院许多年,全仗院中学子照顾,有清贫的学子誊抄了书找老朽换些笔墨,老朽知晓他们才学兼优,品性过人,便不好意思拒绝,给他们换些笔墨。不过老朽也只敢收些话本,绝不敢做淆惑天下读书人之事!”
卢栩听懂了,朝廷不是不让抄书,抄书得够资格,抄错了耽误人怎么办?想抄,先考过院试考中秀才!
可都考中秀才了,田税都免了,谁还那么缺钱?
抄书的少了,不就出缺口了?他们县这种小地方民不举官不查,书局想挣钱,就偷偷找学生抄。反正只要别抄错,谁知道是不是秀才抄的?这种事,总体是于民有利的,官府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送走被科普一脸的小孩,卢栩暗戳戳地凑过去问掌柜,“若我弟弟想誊抄些圣贤书,可能托掌柜牵线寻个有需之人?”
掌柜:“……”
这小子倒是机灵。
他只是帮忙牵线,那就不算卖,不违法,两边你情我愿的一方赠书,一方受赠自愿回赠些薄礼,也算不上买卖。两方为答谢他这个中间人,付他点辛苦费,当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掌柜捏着胡子沉吟,“可以倒是可以,但有些条件。”
卢栩:“您说。”
掌柜:“誊抄要字迹清晰,不能潦草,且不能出错,十页内有一两处错误,修正了也就罢了,若错得多,怕是找不到有缘的人需要了。”
卢栩:“懂。”
掌柜:“需用指定的笔墨。”
卢栩疑惑:“不知是要什么样的笔墨?”
掌柜让伙计拿来,卢栩一看,好么,书架上的官方书同款纸,造假都得是专业的!
用这纸誊抄好一装订,往书架上一放,谁能辨别真伪?
卢栩看掌柜就有点钦佩了,他以前买书生怕买到盗版,现在眼前就是个盗版商,不光卖,还能自己雇人做。
卢栩问:“这纸墨贵么?”
掌柜仔细打量他,看他穿着也知道他家贫没钱,便实在道,“若你邻家兄弟家境同你一般,买这纸墨有些困难。”
卢栩:“……”
掌柜见他郁闷,笑道:“你下次来带他些字样给我瞧瞧,若字好,我可先赊借给你,待抄完,我再扣掉纸墨钱。”
卢栩一听还能这样?
但仔细一想,要是都先买纸,要抄书赚钱的穷学生怕一个都买不起!
这掌柜要雇人给他抄书,当然得自己做前期投入,不过他找的都是书院的学生,之前也没见过卢栩,这才几句话就愿意先借纸墨给他,也是存了几分善心的。
这纸不便宜,他要是拿着纸跑了,掌柜也找不着他。
卢栩郑重道了谢,保证下次就将样字带来,书他还买不起,到隔壁让伙计给挑了根性价比高的兔毫笔。
颜君齐那些笔都用秃了,怎么能写出好字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投资支笔他还是付得起钱的。
卢栩揣了笔离开书店,路过苏记香糕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闻着里面香甜的糕点味儿,还是抬脚走了。
家里还欠着账,田也还没买回来,他这个哥哥还买不起果子和糕点。
天色尚早,卢栩筐子空了,他想省那十五文钱,没去坐船,背着筐从陆路走回去。
记忆里卢栩以前来县里当学徒,也走过陆路。
从县城到卢家村要比到饮马镇还近些,但走陆路得绕山。步行三四个小时,经过两个小村庄,就能到卢家村了。
夏天天黑得晚,陆路也不算太难走,卢栩想好了没再耽搁背着筐出了城。
来时背对太阳,回去还是背对太阳,没有手机没有表,卢栩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累了找块石头歇歇脚,缓上来再走。走到太阳已经明显西落了,也不知道还有多远。
山中的小路是经人多年趟出来的,从县城往回走,路越来越窄,宽时一米多,窄处不足尺,遍地是砂石荒草。
夏初的季节,卢栩走的衣服都汗湿透了。
旷野无人,山色青翠,他们这西北就是连绵不绝的大山,极目远望,山脉层叠像水墨画似。卢栩坐到路边抹头上的汗,揉揉酸胀的小腿,叹息“这么漂亮可惜没有手机呀!”
落落汗,他就继续走,一个人在山中赶路,走得实在寂寞,扯开嗓子放声唱歌,“一天省十五,十天一百五,一百天就是一两多——回家的路——好寂寞!”
胡嚎瞎唱惊起一群飞鸟。
卢栩哈哈大笑,乐极生悲,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扶着道边石头咳嗽,忽然看见草丛里落着几颗紫红果。
卢栩弯腰捡起来,这不是他早上想吃买不起的桑葚吗?!他抬头,就在他头顶正上方两米来高的山壁上,歪歪斜斜长着两棵桑葚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