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又翻出笔记和剧本仔细看了一遍。
他不是一个天赋型的演员,也没有科班出身的相关经验。虽然拍了很多年电视剧,却还没有挑过主担,而且电视剧对演员的要求也不那么高,他学到的东西很有限。他曾经去系统性地进修过演技,但那与真实经历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也不知道在大荧幕上,自己究竟能够表现出几分。唯有继续努力而已。
王泽文愿意这么细致地指点他,他很感谢。正是因为知道圈子里跟红顶白、见人下菜的常态,他才尤为感激。
林城闭上眼睛,开始设想拍摄时的场景,一遍遍地过那一场戏份,让自己沉浸进去。
慢慢的神智开始迷离,而脑海中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他觉得自己就是北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袍,站在寒冬的天地里,回头相望,一片肃杀。
冯重光将手按在他的背上,催促道:“快走!”
林城开始回忆。
这一幕,是北固跟随冯重光北上的路上,遇到一队分敌我不明的铁骑。
北固受伤,但坚持带走了冯重光。二人狼狈脱逃。
寒冬深夜,北固衣着单薄,闭着眼睛在山庙之中假寐。
他的伤口已不再流血,可是疼痛仍在,加上漏风窗户中吹涌进的寒风,叫他全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他这一生,经历过多次生死迷离,早已看淡,此时也只是心如止水地等待着天明。
痛是能熬过去的,但苦不能。
冯重光睡在他旁边,半夜醒来,悄悄朝他走近。
北固不动声色地扣住自己胸口的长剑,默默听着他的脚步声。正准备先行出手的时候,一件大衣盖了下来,将他裸露在外面冻得红肿的手脚包裹住。
北固按捺住了,没有动作,可是滚动的眼珠以及骤然僵硬的四肢,暴露了他在假寐的事实。
冯重光低声笑道:“醒着?”
他的笑有种特别的魅力,能叫人放松警惕。
北固不语。
冯重光坐了回去,许久后说:“其实我想看看你的脸。”
北固终于出声:“重要吗?”
冯重光说:“重要。以后再见面,我才能认得是你。”
北固沉沉两个呼吸,再开口还是虚弱的吐息:“重要吗?”
冯重光仰起头。
“你是北固,北固是你。世上千万人之中,只有一个北固。世上可以有千万个叫北固的人,可是只有一个人是你。”冯重光说,“陪我闯关,两次救我的人,也只有你一个。我认不认得出你,当然重要。”
北固睁开了眼睛,视线却难以聚焦。他的手臂稍稍动作,将身上的大衣往上提了一些。
衣服内侧还带着冯重光的体温,似乎能替他挡住这彻骨的寒意。
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说话。
冯重光抱着自己的手臂,颤抖地坐在火堆旁边,冷得难以入眠。
那微弱的火苗,无法让他们取暖。它不断地惊险跳动,似乎连自己都抵挡不了夜里的这股寒气。
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不断在深夜里交响。在北固不由想自己是否要冻死的时候,他们终于等到了天亮。光色照进窗户,带来若有若无的暖意。
冯重光打了个哆嗦,艰难地站起来,准备接着赶路。
北固已经无法动弹了。
他身上开始发热。昨夜流了太多血,此刻神智恍惚。
冯重光喊了他两声,北固都没有应答,冯重光犹豫片刻,将人背到自己的身上,要带他出庙。
北固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冯重光的背上。他爆着青筋的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说:“你大可以在这里丢下我了。”
冯重光固执道:“不。”
北固由衷不解:“为何?”
冯重光只说:“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我与亲信相约会面的地方。届时你我就安全了。你还能支撑吗?”
北固的手越加用力,死死掐住他的肩膀。
“我与你又是什么关系?”北固附在他的耳边,声音已经轻得快要听不清,“你莫非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不知道我是谁?”
冯重光扯动着僵硬了的脸部肌肉,笑道:“我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臣民。只要你没有背叛我,我就不会抛弃你。”
北固眸光闪烁。
到这里,画面都是正常的,林城深陷其中,还能分出一丝心神乱想,自己知道该怎么演了。
可是后面,梦境就开始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大概因为他是个gay,却从知道性向开始,一直压抑,而今天晚上的时候又和王泽文聊了太久,想得太多,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画面闪过了电影中后面的情节,又与现实不断交叉,最后变成了某种让人难以启齿的梦,带着红色与白色交织的瑰丽。
王泽文的声音低缓而富有磁性,极具迷惑性,林城险些沉溺,分不清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