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拿过手机打字:“是啊,很多问题我也弄不清楚。隔行如隔山,精神病学什么的我只是个门外汉,用理论的时候斟酌很久都不能踏实。”
把先前的内容从头又看一遍,闻清映也拿出手机,写道:“先生,我看到书上说宗教是为了现世生活,你研究这些呢?也是为了过好现世生活吗?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陶令手指本来在纸张上轻敲,此时节奏突然慢下来,半晌,他掀起眼尾,犹疑地看了闻清映一眼。
闻清映眨眨眼,不解其意。
陶令沉默,这话好像是在问他做这些事情有没有意义,很轻易就让人开始思考那生活有什么意义。
这不是第一回了,闻清映问的问题全在他的死结上。
有些事情根本无从说起,也无法表述,更何况是在丧失部分思考能力的当下。
陶令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恰恰相反,我过不好我自己的生活。”
他说话没有对着闻清映,因而不算回应。
闻清映低着头,又在打字:“先生,我看你跟我讲这些的时候很开心,刚才有一下子,我觉得你好像只为说出来,不一定要求对方懂。这也许就是你研究这些的意义?”
陶令愣了一下:“兴许吧。”
闻清映弯弯眼睛,继续打字:“就算你不要求别人懂,但我还是会努力尝试去弄懂的。真的很有意思,谢谢先生。”
他表情诚挚,眉眼被灯光一照,看上去干净得不得了。
陶令忽然之间心生愧疚,好像先前那两秒的剧烈心跳是亵渎。
这想法却带得心脏再次狂跳了几下,最后他只得在暗自唾弃自己的同时,轻轻扬了一下嘴角。
跟闻清映交流本来就费时间些,说了没多少已经夜深。
第二天是星期六,陶令倒是不上班,只是惦记着花店还要开,然而几次试着要提都被打断,而且闻清映看上去实在是精神。
没一会儿闻清映再提笔,在纸上画了个圆,但是仔细一看,顶上却是没有闭合的。
图旁边写了“燕歌行”三个字,又标注了朝代。
看了陶令一眼,他飞快打字:“而且涉及传统的问题比较错综复杂是不是?完全的直线传承不可能,甚至连曲线都会是假象,也不会存在圆圈的情况,所以先不论中间夹杂的影响因素,从巫术到降真,再像也注定是不一样的东西。”
陶令饶有兴致地点点头,手心往上,做了个“请”的动作。
闻清映笑,手指接着跃动:“就好像魏文帝的《燕歌行》,本来刚开始是表现思妇怨旷的,但是慢慢地过渡,战场边疆被放大,在唐朝人那里就变成了边塞诗,到贾至时为巅峰,一点相思哀怨的痕迹都不剩。随后明朝有诗人复古,又开始以《燕歌行》写思妇征夫之情。这一古诗题的传承,看上去绕了一个圈,但是传统就算回归了也不能抹掉中间的波折,终究不是最开始的样子。”
“圆其实不是圆。”
“是啊,好像破镜无法重圆,人死不能复生。也不是,这比方不好。”陶令说,说完想起他听不见,于是闭口笑笑,真心诚意地鼓了鼓掌。
闻清映笑得很开心。
陶令想着他前前后后的行为举止,念及他跟人交流时透露出来的教养,总觉得这人不该被自己在花店里遇见。
想了想,他写:“你以前念的什么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