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大端坐在堂上,目光微微上扬,不露神色道:“其一,高仁厚虽出身低微,在围剿阡能前名声不显,却极爱惜他的名望,为名望所累,他断不会为了剿灭我们这点人马就负上背信弃义之名;
“其二,高仁厚此次兵出成都府,原是为了对付三峡诸路涪州、万州、夔州一带的韩秀升等人,打通三峡入川的航路,恢复朝廷的盐道、和东南诸镇的税金与漕粮,为何却劳师征讨我们的五神山,其意图究竟何在?但有一点可以断定,他绝不愿意把主力牵制在五神山附近,必求速战速决,因而他招降也是为形势所迫,不至于作假;”
“其三,剿灭阡能后,除却阡能和号四大金刚的几名匪首,其余匪众皆被遣返回乡了事,我听说陈敬瑄对他的处置甚为不满,曾当众指责他‘慈不掌兵’。足可见高仁厚本人并不嗜杀,对待地方匪乱也是以招降、安抚为主;”
“其四,我认真看了这封招降书信,上面言辞简略,却详细陈述了招安我部后的处置办法,包括在座众兄弟以后的官阶品秩,一则可见他招降的诚意,二则可见他对我们知之甚详,至少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来了解。如果他只是以招降为饵,此举岂不是画蛇添足;”
“其五,遍观历来朝廷的招安,无论职位高低、入京或在地方任职,都必有一条,要求被招安者遣散部众,站在朝廷的角度上来看,遣散部众也正是他们招安的真正意图。然而此次高仁厚寄来的信上却并未提起此条,凭着高仁厚剿灭阡能的本领,他会漏掉这条最关键的条件吗?我想,他故意不提此条,便是在向我们传达招安的诚意……”
在五神山上,杨老大虽被尊为“当家的”,但她毕竟是女儿身,年龄资历又浅,一般都只负责田粮货资等内务,真正带领弟兄们四处劫掠、出生入死的是杨远爯,所以在群匪心中,杨老大的威望并不高。
他们对外宣称五神山大统领叫“杨老大”,其实在他们心中经常指的是杨远爯,而不是真正的杨老大。
所以当杨老大提出接受招安时,堂内众人都心怀不满,只是碍于杨老大名义上的首领地位才没有第一时间发难……
但又听得她一条条理由娓娓道来,且每一条分析都切中要害,让人无从辩驳。到最后她说完时,满堂竟无人能提出不同的意见。
大家只能齐齐望向杨远爯,看他如何决断。
杨老大显然也明白其中要害,将自己的意见说完后,也向杨远爯征求道:“爯叔,你觉得呢?”
杨远爯一时还无法接受招安的理念,但事关五神山全体部众的命运前程,丝毫不可大意,杨老大的话又听来句句在理……故而再三权衡,沉吟不语。
堂下的唐宗汉急了:“万一高仁厚不是真心纳降,那我们岂不是束手就擒了?”
杨老大摇着头道:“唐兄所言极是,凡事不可不防。我们可以先回信应了高仁厚的招降,让他将山外的包围除去,如果那高仁厚确有心招降我们,必定会允可,到时我们再同他谈妥条件,再率部出降也不迟。
“这些年我们背着匪贼的名号,虽干了些善事却还是遭人唾骂,想必众位兄弟心里也不舒坦,况且可从匪载,又岂可为匪一生?躲在这五神山内终不是长远的办法啊。如今正好有这样一条门路,总得要试上一试,众位兄弟以为如何?”
杨远爯长叹一声,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你是当家的,便听你的吧。”
见杨远爯也同意出降高仁厚,其他人更不会有任何意见,大计就此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