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座云梯已经将梯子顶端的钩牙牢牢地嵌入城楼上,士卒们在长官的催促下加紧向城楼上爬去,好容易躲开了上面扔下来的石头,却不想一桶混着热砂的沸水兜头浇来,趴在梯子上的士卒无处可躲,瞬间化为一具具被烫熟了的尸体掉落下来。
城楼上的一名士卒很是得意,正露出狰狞的面容,举起一块石头要向下扔,却被城下投石车内投掷出的巨石正好砸中身后的木柱,这名士卒也被身后的碎物击中,弹飞出城楼……
吕兵又移动望远镜连看了几处,都是同样的画面。
翻来覆去都是一个内容,死人,只是各自的死法稍有不同。
此时的渝州城,或许换一个词语更贴切,——绞肉机。
吕兵随杨轻进入高仁厚的中军大帐时,里面正发生着急剧的争吵。他还记得一月前众将围在一起议事时,是一派祥和。
韩琪就站在高仁厚的案前,捶着案面怒道:“现在就下令,让我部停止攻城。”
韩琪周身上下全是血污,甚至连头上的黄布巾都染成了乌红,里面还藏着一些碎肉,显示出他刚从激烈厮杀的城下回来。
“不行。”高仁厚的回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我已经让我的部下撤了,回来不过是告知你一声。”韩琪抹了一把头巾上的血污,说完,不再瞧高仁厚一眼,抬脚便朝帐门外走去。
轮到高仁厚发怒了,他拍案而起:“韩琪!你胆敢违抗将令!马上带着你的人马回去,再晚上片刻,莫怪我高仁厚无情。”
“你想怎样,杀了我吗?”韩琪停在帐门口,回过身来,“高都帅若要杀我,现在便可动手。”
帐中有将官出来调和,劝韩琪道:“韩将军又何必如此呢?”
韩琪血红的眼睛直直对着高仁厚:“我部从昨日开始攻城,跟着我的一千六百名弟兄,你出去看看,现在还剩下多少了?你要杀了我也好,反正我也没脸回去了。只是把我杀了之后,高都帅可敢走出这大帐去外面瞧上一瞧,去看看那些跟着你升官发财的兄弟们都死在了什么地方,看看他们的尸首上可有一处完整的?”
高仁厚听罢,颓然坐了回去。
只有那名将官还在劝韩琪:“韩将军难道不知道,都帅的四郎也战死在了城楼下,至今连尸骨都没能寻回来。都帅也不想这样啊……”
“他高仁厚可以无情,我韩琪却不是无义之辈!”
说完,韩琪不顾帐内众人的劝阻,径直闯出帐去。
高仁厚的四郎高巩,军中牙内都虞侯,没成想就这样死了,吕兵还记得那是个一脸正义的小伙子,没有五弟高牙内粗壮,面相却更温和,更似高仁厚。
帐内一片默然后,高仁厚派人持令箭前去传令各军,今日暂停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