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东这时低声对身旁的吕兵道:“给我们赏赐,便是要我们去卖命。”
连史东都明白这个道理,吕兵自己也心中明了。
封赏毕,一名头套枷锁、手脚串在铁镣里的消瘦汉子被四名士卒抬出来,仍在众将士面前。
这人便是峡路十万匪贼的首领韩秀升。
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被亲信的部众出卖了行踪,然后由高牙内领军从深山里搜了出来。
“韩秀升,你本为涪州刺史,乃朝廷命官,深受皇恩,却偏要逆天行事,聚众叛乱,辜负了圣上和朝廷的恩德,也落到了今天这个下场。本帅问你,你可知罪?”高仁厚正气凛然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史东和吕兵是低阶校官,排在集会将领们的最外层,可以很方便的私下交流。史东此时就又问道:“吕兄,你说高都帅这时把韩秀升带出来,是何用意?”
用意其实并不复杂,吕兵当即就能想得出来:“史兄没听说嘛,东川杨师立已公然谋反,朝廷肯定会派高都帅前去征剿,可能剿贼的圣旨已经到了高都帅的手里,所以他这时候把韩秀升拉出来,无非是想让我们看见当反贼的下场,明白出征必胜的道理,从而鼓舞军心。”
“原来如此……”史东拍着大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吕兄考虑得全面。”
吕兵正要回复,这时韩秀升张口了。
虽然穿着囚衣,头发蓬乱,满脸将死之人的木然神色,但韩秀升看着却不像一个匪寇,更像一个落魄文人。
他挣扎着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努力抬高他的脑袋,奋然道:“自大中皇帝以后,天下便再无公理,人间也再无正道。朝廷腐朽,纲纪败坏,地方藩镇割据,各自为王……这样的世道,我韩秀升看不透,也不想看透,我只知道,事成便是正义之师,事败便是盗匪。如今,我既已失败,要煮、要烹、要剁,全凭高都帅的心意,韩某绝无二话!只是,高都帅又何苦将我带上来,折辱我呢?”
这样的回答显然出乎了高仁厚的意外。
下面的将校们也起了一片喧闹声,吕兵听见身边的史东甚至为韩秀升叫好:“没想到韩贼也是条汉子!”
高仁厚最后也没有选择反驳,或许是他无法反驳,只令人将韩秀升带下去,押往成都府交由朝廷处置。
虽然上一个环节效果不尽如人意,但该进行的环节还得继续进行,高仁厚又命人领出圣旨,当众宣读了朝廷对他的任命,和派他领兵征讨杨师立的决议。
圣旨刚刚念毕,高仁厚本部将校立即山呼海啸,齐齐离席,恭贺都帅高迁。
黄头军、青卫营、归义都等部将校见状,也只得离席恭贺,只是他们恭贺的声音自是要小了许多。
随后,高牙内离席站了起来,面朝众人大声道:“杨师立算个什么东西?当年在长安神策军中,谁不知道他又号‘杨蜜嘴’,专以溜须拍马见长。还有他这个东川节帅的位置是怎么得来的,‘击球赌三川’的故事,大伙都是心知肚明。且不说他去了东川后众人心里不服,他居然还不知满足,还敢起兵谋反?就这样一个小小蟊贼,何须如此兴师动众,父帅拨给我一千兵马,只需半个月,我必破梓州,生擒此贼!”
高牙内这番话又引来了高部将校的一片欢呼。
吕兵也不确定这是否是高仁厚提前安排好的招式,只是从效果上来看,似乎并不理想,除了高仁厚本部将校,其余各部几乎无人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