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狐狸眼水灵灵的,流畅的线条在尾部微微上挑,整个轮廓很完美,有着不含威胁性的狡黠灵动。
当他眨动着眼睛望向某个人时,不用多余的言语,光是这么看着,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专注,像是很在意对方一样。
谢屿看他开门时一身怯怯的罚站相,本来想开几句玩笑。
目光与之在半空中相撞,谢屿又把调侃的话咽了回去。
他道:“突然要加班,但游戏任务跑图到半截,没办法存档,你帮我做完?”
林秋宿听完很愿意搭把手,然后忽地记起什么,耳根浮起一点不明显的红。
他难为情地问:“我不怎么会玩电脑,没事吧?”
谢屿道:“有手就行,随便打。”
两人一前一后到书房,林秋宿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倍感新鲜地左顾右盼。
眼前的房间称之为小客厅也不为过,远远超出了普通书房该有的面积,装修的风格和外面保持总体一致。
往常除了主卧,只有这里的使用频率比较高,细节上多了些温暖和人气。
东面和西面的墙壁前放了落地书架,上面塞满各式各样的书籍,有的书页被主人夹上标签,有翻页和手写的痕迹。
靠角落有悬浮式的立面电子壁炉,形状像温润的、被海水冲刷了数百年的鹅卵石,冬天可以坐在旁边的榻榻米上取暖。
中间是两张并排的长款实木桌,其中一张摆了两台液晶显示器。
一台开着《燎夜》的测试服,另外一台在运行其他游戏,桌角旁的主机发出细微的风扇声。
还有一张书桌放了笔记本电脑和平板,正打开着,并且不断收到消息,边上放了喝完大半的水杯。
林秋宿在台式机前面,开始生疏地点击鼠标,帮谢屿跑地图。
而谢屿拉了把椅子坐他旁边,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务,中途还支起平板,戴上耳麦开了半小时的会议。
林秋宿看到一点点,参会的其他人都开了摄影头,但是谢屿没开,也没怎么讲话,只是冷淡地表示“嗯”或者“可以”。
关掉会议后,林秋宿终于能出声,疑惑:“为什么你这个的ID叫做灰化肥挥发会发黑?”
念到一半他有点嘴瓢,难为情地咬了咬嘴唇。
他略微苦恼地蹙起眉:“是不是故意不想让别人喊你ID啊?”
谢屿道:“嗯,灰化肥挥发会发黑能有效避免75%的搭话。”
林秋宿瞳孔颤了下:“为什么你念得这么顺溜?!”
“……你哥叫灰化肥挥发发黑会飞花,我和他偶尔会组队下团本。”谢屿道。
林秋宿:“……”
原来是舌头练出来了。
这俩人是坏蛋扎堆……诶,虽然属于一串绕口令,但从清奇的角度去赏析,也有点像情侣名。
“唔,看来你和林观清关系很好噢。”他打开思路道,“你们怎么逐渐……走到这一步的呢?”
他打听的时候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谢屿有理由怀疑,他最初想说的词语是“狼狈为奸”或者“勾勾搭搭”。
谢屿压住心里的无语,抱起胳膊说:“你有些方面像我侄子。”
林秋宿感觉这言外之意不太好,侄子听上去智商不高的样子,堂堂F大高材生不乐意被瞎扯关联。
他闷闷不乐地打听:“你侄子谁呀?”
“幼儿园中班,课堂上问题最多、脑门上小红花最少的同学。”谢屿道,“做的最坏的事是,造谣他好哥们和班里养的乌龟是一对。”
林秋宿:“。”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自己也没问很多吧?用词也是委婉斟酌过的!
而且他读幼儿园的时候,是红花被贴最多的小朋友!
嗤,不要和谢屿讲话了!
林秋宿刚打开思路没到半分钟,就这么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满腔的不服气。
他沉默地松开鼠标,准备回客卧睡觉,却被谢屿叫住。
“秋秋。”谢屿没脸没皮,不问过他的意见,就学着林观清喊他的小名。
“你如果想玩电脑,可以直接来书房用这台,游戏库里有很多可以挑。”他说完,报了一串密码。
搁在平时,林秋宿肯定就好奇地跃跃欲试了,介于自己还没原谅谢屿的打趣,决定高冷地按捺住情绪。
林秋宿矜持地道谢,再说:“晚安,我要睡了。”
谢屿察觉到他忽地开始冷淡,直觉般意识到了什么。
但在他想好措辞、开口之前,少年就关上了书房的门,连一个轮廓姣好的背影都瞧不见。
第二天,在谢屿心不在焉地走神,纠结自己该如何调和两人关系时,林秋宿主动发来询问。
林秋宿日常走流程:[今天回家吃晚饭吗?]
谢屿其实很喜欢吃林秋宿做的饭菜,碍着今天的工作量很大,没办法按时下班。
他回复:[有点忙回不来。今晚吃什么?能不能留点菜,夜宵想煮面条。]
林秋宿没说会不会留,报菜名:[红烧排骨,青椒炒牛肉丝,冬瓜丸子汤。]
谢屿一瞧,内心发痛。
靠,都是爱吃的。
他不爽地“啧”了声,对面的同事缩起脖子,莫名感觉到四周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大家在盯1V1对抗赛的新功能,目前已经做过两轮内部测试,这时候正打包数据,准备做最后的检查。
“好了没?能测试了么?”谢屿单手支着头。
程序和测试埋头抓紧干活,一个个键盘敲得飞起,无暇应对顶头老大的催促。
放眼望去氛围非常紧绷,除了谢屿态度松弛满脸无聊,苏应钟也格格不入,正闲闲地吃着一包菜园小饼凑热闹。
“谢神,这两天小七在反向冲分,打得快掉段了。”苏应钟做好人好事。
“记得没错的话你还在国服前30呢,没事的话要不和他开把排位?”
赛季即将结束,到时候会根据战绩发放不同的奖励,包括荣誉纪念图标。
冲着那个装逼的图标,最近有很多玩家没日没夜打排位,游戏每天的活跃人数都属于爆满状态。
一些代打和外挂也开始拉kpi,要是运气不好连续排到几局,就会感觉吃力,稍不留神甚至会掉出原有分段。
被提到的小七就是一个倒霉蛋子,上坟一样输掉两场以后,已经在掉段边缘不敢妄动。
他听到美术组大佬居然帮自己找大腿,感动得眼泪汪汪,张嘴就想声情并茂地朗诵“人间有真情”……
然而,人间可能是温暖的。
但谢屿是残酷的。
其他同事争分夺秒地赶进度,制作人坐旁边带下属打排位,这像什么样子?
再者说……
“不了,记得小七经常团战卖队友,我绝不会让我的战绩这时候涉险。”谢屿坚定地拒绝道。
苏应钟:“……”
苏应钟看了看失落的小七,再望向谢屿,麻木道:“Island,铁石心肠的人是会注孤生的你知道吗?”
·
林秋宿发完消息,想着谢屿反正不在家,不如自己去书房玩一会游戏。
听说《燎夜》的电脑端比移动端有趣很多,操作更具有可玩性,而且屏幕一大,能把顶级的美术画质完美呈现出来,他有点跃跃欲试。
登录的过程十分丝滑,他还发现电脑页面和手机里不太一样,开放的玩法除了自己打过的匹配,还有其他模式。
林秋宿不懂这些有什么具体区别,随便选了一个[排位]。
然而刚开局,他就有一点后悔。
这个模式下的玩家杀意浓重,大家都疯狂收割人头,要分不要命一样。
林秋宿没怎么接触过游戏,甚至用电脑的次数都不多,发现敌方的水平也和之前有了显著提升,没有怀疑太多。
他当是这种赛制本就难度非常大,在里面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不甘心地挣扎。
惨败六局以后,林秋宿心灰意冷,点击鼠标要退出时,忽地愣住半晌。
继而他不可思议地深吸一口气。
电脑自动挂着的游戏账号名是:
[Is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