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两秒,游凭声开口:“我吃了明心果。”
他的食指微微翻转,夜尧在那细长、苍白的指尖上,看到一枚艳丽的血点。
这种罕见的灵果能在短期内屏蔽心魔侵蚀。
游凭声上船就是为了将欲魔收入囊中,提前做了准备。他向来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心理健康情况被欲魔缠上,相当于直接送人头。
夜尧深深看他一眼,松开手。
药性随血液流入孟玉烟腹中,盘桓在她眉宇间的魔气渐渐消散。
“多谢相助。”紧盯她反应的夜尧微微舒了一口气,诚恳道,“方才失……”
“与你无关。”游凭声转身就走。
“……失礼了。”夜尧慢吞吞把话说完。
他看着门口的方向,瞳孔微微收缩,那是受刺激后神经极度兴奋的生理反应。
——那只手腕一掌便能握住,然而触碰的一瞬间,有颤栗感沿脊柱窜上后脑,直觉在叫嚣危险。
玉一般的凉意还残留在记忆里,夜尧嘶了一声,盯着手指看了会儿:“有刺的啊。”
飞舟之上空气压抑,人人自危,这正是欲魔最喜欢的气氛。所幸夜尧带人将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内,还没有蔓延太大恐慌。
那只欲魔似乎刚现世不久,本事尚浅,心志坚定的修士吃下清心的丹药,每日打坐静心,能勉强不受影响。
“都怪船长利欲熏心,这艘破船搭载这么多人。”高明捆好一个发狂的人,焦头烂额抱怨,“怎么没看见他人,他应该过来帮忙!”
夜尧停在窗前,目光移向远方。
寂静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艘渺小的飞舟,万里之下,深黑色的洪荒海充满不详意味,犹如海兽正张开深渊巨口。
他自言自语:“如果我是欲魔,会选择……”
……
“如果我是你,也会选择附在他身上。”
正在操持飞舟航线的船长微微一僵,转身若无其事笑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是吗?”游凭声斜倚在门口,垂眼看着他。
他目光倦怠,似乎话都不高兴多说,却让人生出被看透骨髓的恐惧,船长脊背一阵发凉。
游凭声随意向前跨了一步,船长不由自主后退,踩在控制灵舟的阵法中央。他低头看见脚下的阵法,忽然咧嘴笑开:“就算你发现我又如何,我现在把这阵法毁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游凭声犹如没听到他的挑衅,身体懒懒舒展,从袖口探出指尖。
“你杀了这个人也没用,只要我心念一动就能离开,你根本伤不到我,也抓不着我!”船长看着他的动作,得意洋洋地道。
原本粗犷爽朗的汉子表情变得阴险。欲魔已标记了这艘船上大半的人,它可以通过标记的魔气任意更换附体对象,因而即使忌惮游凭声,也没有将眼前的威胁放在眼里。
在游凭声有所动作之前,他放声大笑着,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
要不是那个清元宗的修士捣乱,它早就能让这艘船上的修士全部丧失理智!
不过没关系,恐惧是催化动乱最好的方法,等到这艘船出了问题,那些修士一样会阵脚大乱,为争夺生存机会自相残杀。
而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回到陆地,它就能通过那个人继续附身到其他人身上。
船长目光一厉,狠狠劈向灵舟的阵法。
铮——
他忽然听到一声可怕的铮鸣。
剑在落下的前一刻断裂成无数碎片,船长踉跄了一下。狼狈抬头时,一把寒气森森的黑刀直逼眉心,带着冲天的血煞之气。
欲魔:“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方才的得意好像一个笑话,它眨眼间两腿发颤。
欲魔是天地间自然生成的魔物,无形无质,唯一能震慑它的只有煞气,且不能是普通煞气。
妈妈呀,这得杀过多少人才能养出这种煞气!
“大人饶命!我我我、小的再也不敢了!”欲魔膝盖一软,跪得很快。
正要继续动手的游凭声:“……”
小黑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啪地一下打在欲魔脸上,把它吓得五体投地,邀功似地绕着欲魔飞了一圈儿。
“恕小的见识短浅,有眼不识泰山,您一定是位令人崇敬的大魔、巨魔!”欲魔见风使舵的本领高得离谱,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嘴皮子飞快,“说实话,我刚生出神志没几个月,一直浑浑噩噩,今天被您一拍,您猜怎么着,简直是醍醐灌顶!”
“现在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找一位像您这样威严可怕的主人!以后唯您马首是瞻,有事儿尽管吩咐,您说东我绝不说西,您让我抓狗我绝不撵鸡……”
类似的恭维话游凭声听过无数,耳朵都要起茧,他不耐道:“闭嘴。”
“哦哦哦我知道了我烦着您了,我这就闭嘴!”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欲魔最后还腆着脸谄媚一句,“谢谢您愿意命令我,能给您舔鞋底都是福气!”
游凭声:“……”
这玩意儿比想象中还要没节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