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早上好,殉情吗?”】
意识到重新作为一个婴儿在二次元降生时,檀真昼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原因无他,三个字:活够了。
他生前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豪门狗血,也没有天降负债,普普通通尝遍人世酸甜苦辣咸后嗝屁在病床上。
所以,说起求生欲,他是没有的。
这么普通的他凭什么能比别人多活一辈子?
这个问题他想了六年都没想通。
这六年时间里,他从一个只能躺着的婴儿变长成一个只会坐着发呆的儿童。他转生的这个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房子很大,还有很多仆人,对他这个看起来像脑壳有病病的小孩也没有太严苛,顶多就是当做没看见。
毕竟,这六年来,他除了发呆没干过别的事情,严肃的家主——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头两年还来看过他,发现他形似痴呆后就再也没来过了;至于母亲,那个穿着精美和服的总是很哀怨的女子只出现在他记忆的前三年。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平静而沉默地抱着他坐在廊下,观赏随风舞落的樱花。三年后,在某天樱花落满地的时候,她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被这栋从内到外充斥着暮色的大宅子吓跑了吧,希望她能在遥远的某个角落继续优雅的活着。
日子依旧很无聊的过,夏天到来之时,他的生日也到了。因为生日和偶像——生前追过的某犬动漫烫男人太宰先生只差一天,总的来说,这是一年里他最期待的一天。
这一天一大早,年轻的侍女为他端来一碗荞麦面,然后一如既往的把他当成情绪垃圾桶。
这很正常,人总是要说话的,何况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是个长到六岁都没说过话的病病儿童。
檀真昼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面,耳边是侍女叨念的声音。
“小少爷,你听到声音了吗?前院正在举办宴会,听说是隔壁的地主老爷一家上门做客,家主大人和其它的少爷都出席了,好想去看看啊,一定很热闹。”
年轻的侍女捧着脸,眼眸中都是歆羡。
她是今年才来的新人,因为原本是个乡下丫头毫无防备地被排挤来照顾他,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还没领会过这栋宅子的至昏至暗,满心满眼都是向往——有点可怜,檀真昼面无表情的想。
“……真是奇怪,小少爷你明明也是家主大人的孩子,为什么你没有被允许参加宴会呢?”
侍女好奇地问。
檀真昼安静地嗦面。
“不如这样吧,我偷偷地带你过去看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管家知道的!”
檀真昼没回应,手里的面就被一把薅走,紧接着他被抱了起来。去往前院的路很陌生,因为他从出生到成长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院子。
前院果然很热闹,年轻的侍女抱着他谨慎地绕过有人出没的地方,最后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待客的前院前,她不敢走得太近,再往前就是管家出没的地方。
因为时间还早,开阔的和室里主持仪式的茶师正在为来客泡茶,檀真昼扫了一眼,目光从主位依次落下,严肃的家主父亲依旧严肃,下位的几个一本正经的哥哥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面的客位上是个和他父亲差不多的穿着付纹羽织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侍女说的地主老爷了吧。
付纹羽织是很正式的和服,而且付的都是家纹,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户人家,檀真昼百无聊赖地想着,目光继续往下挪,中年男人之下是随着他一起来访的孩子,有大有小,大的十五六岁,笑容如同焊在脸上一样无趣。
他有些失望地想要收回目光,然而余光从人群扫过,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暗沉的鸢色双眸。
错愕只持续了一秒。
他猛地挣脱侍女的手,一跃跳到地上,然后踉跄地往前跑。
他头一次表现出的抗拒惊吓到了侍女,年轻的侍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那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檀真昼身上,但他不在乎,他的步伐踉跄,速度却很快,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到了那双鸢色双眸的主人面前。
黑发,鸢瞳,目光看似乖巧明亮,暗藏的却是漠然和阴郁。
四目相对,檀真昼几乎就要喊出那个名字,但他停住了。余光里,他总是很庄严的父亲已经不满地皱起眉,兄长们也表露着不高兴,拉门外的管家伸着手就要将他拉出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伸手拉直身上的衣服,郑重而绅士地躬身对偶像微笑道:
“早上好,殉情吗?”
年仅六岁的津岛修治:“……?”
议员家的痴呆小儿子一夜之间变得正常这种八卦,在津轻这样的小地方就如同脱缰野马一样,一连好几个月,只要有人的地方,入耳全是檀真昼的名字,连带着‘唤醒’檀真昼的津岛修治都变得醒目起来。
沦为茶余饭后的笑谈让津岛修治由心而生一股厌倦,他绕开总是喋喋不休的人群,抓着书包带着飞快地返回家中。
冬天到了,鹅毛一样的大雪轻易铺满前往所住的院子的小路,因为不想弄湿鞋袜,他算着时间,放轻脚步试图绕过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