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盯紧(1 / 2)

屋里是可怖的岑寂,卓旸散漫抬眼,“公主不懂,可我们不能不懂。劝你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

敬亭颐眉梢一挑,话语凉薄,“往虢州待了小半年,怎么你也沾染了那方疑神疑鬼的官场风气。”

卓旸看不惯他这拿乔状,不欲多说,刚转身掀起竹帘,便被敬亭颐叫住。

“清明后,官家会宣你我入禁中一趟,提早做好准备。”

“你猜的?”卓旸挑正凌乱的帘穗,话声低哑。

“多嘴。”

敬亭颐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揿住一张渗透笔墨的信纸,踅至卓旸身旁,在他满脸疑惑时,忽地将纸投入莹莹星火。

烧的正是卓旸未寄出府的信。

敬亭颐在浮云卿面前,总是眉眼笑弯的亲切模样,好似总给旁人一种相识已久的感觉。

而眼下,就连这方小屋都充斥着从他身上剥离出来的,疏离凌厉的气息。

“府里不干净,若非我拦下,信里的事不知道会泄露到谁那里。”

“公主府还会有内鬼?”

卓旸显然不信,但心里也清楚敬亭颐没有说诨话的必要,索性乜他一眼,讳莫高深地回道:“已而,已而。公主府的事,我这外人就不插手了。”

翌日寒食。

平日里不爱梳洗的懒娘子,一年到头来,就盼着禁火这几日。妆奁盒扔在台上,珍珠玛瑙串溢一台面,也没人会唠叨。

浮云卿是个爱干净的,一醒来就催着热水洗漱。揉开眼,瞧见侧犯尾犯满脸为难,这才想起,寒食到了。

“官员休沐,我们府里也歇着罢。”说着刚折起的腰就又瘫在床上。

都城安逸惯了,城里的贵胄人家更是依赖松散闲适的环境。有时不免会养出一阵错觉,纵是边疆打仗战火连天,那簇火苗也烧不到安静的中原。

这簇火苗,兀突突地烧及浮云卿的心头。

待侧犯尾犯反应过来,浮云卿正趿着鞋坐在床边晃荡腿。

侧犯嘴角一耷,“公主,您又没穿袜。”

浮云卿摆手说不要紧,又招招手,把两位女使拢得近些。

而后低声吩咐,“待会儿偷摸往小厨房踅摸踅摸周厨,叫他留一把文火,给麦婆子熬药。切记不能声张,虽说府里都是自己人,但也要留个心眼。”

尾犯心里发怵,“公主,您真要为了麦婆子留火么?寒食禁火是国朝万万不能坏的规矩,万一走漏风声,禁中那边责罚您的。”

“所以叫你不能声张呀。”浮云卿扯着尾犯的衣袖,“规矩是人定的,天大的规矩也得给人让路。悄悄的,没人会知道的。”

言讫,不给两位女使半点犹豫的时机,催着要更衣挽鬓,将话头岔开。

活生生的人在烟火气里长大,最常闻的烟火,是佐料与食材相融的炊菜味儿。

这厢珍馐阁,桌上放着一盅麦粥,一瓯枣锢,三碟冻姜豉,一盏炸鱼。没了热腾腾的蒸气,满桌凉食,总叫人觉着食欲消减。

卓旸别扭地坐到浮云卿右边,半个身子几欲要探出阁楼。似是觉着一勺一勺地喝粥太过扭捏,干脆直接捧起瓷碗,喝粥如临大敌。

浮云卿小口抿着粥,一面觉着观摩卓旸吃饭,霎是有趣。

“就算身子是铁铸成的,吃饭也得细嚼慢咽。俗话说,慢工出细活。”说着朝卓旸挑起蛾眉,“细嚼慢咽,活到九十九。”

说罢还扭头朝敬亭颐示意,“敬先生,我说的对罢?”

敬亭颐笑着点头,捋起宽大的衣袖,把放在枣锢旁的一碟酱轻轻端在浮云卿手边。

“这是臣酿的酸酱。炸物油腻,蘸酱解油,也能开胃。早膳是一日餐食中最重要的一顿,可得吃好。”

被他这话一点,浮云卿才后知后觉地睐起这碟暗红的酱。

“什么时候酿的呀。先生刚来,就忙着操劳府里的事,真是辛苦。”

敬亭颐说小事而已,余光睃着吃昧的卓旸,面上笑意更深。

“尝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