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的手里出现一把刀。
一把颜色血红,薄如蝉翼的刀。
只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艳红色的刀光闪过,破空声同时响彻在四个方位,就见那原本寒光乍现的暗器都被锐利的刀身齐齐削成了废品,而那道绚丽婀娜的艳红色却乖巧地回到了它主人的手中。
苏梦枕的武功比起他双腿健全之时,竟然又增益了几分!
这个人究竟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雷媚如银铃般的娇笑声再度响起,却已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
“……苏楼主,这不过是一次提醒罢了,贵楼也比六分半堂没有干净多少呢,后会有期……”
暗处那些操控机关的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他们的到来并非威胁苏梦枕的性命一样。
苏梦枕收起红袖刀,抬手掩唇又低咳了几声。
他控制着轮椅缓缓进入门内,抬手一挥,门被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间的视线,而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声。
门刚一关上,就有婢女上来点燃了室内的炭盆燃炉,不一会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但苏梦枕身上的大氅却并未取下,而是低声道:“出来。”
一个白衣男子从屏风后面缓步而出,看向苏梦枕的眼神满是关切:“大哥。”
白愁飞走到苏梦枕身后推着苏梦枕的轮椅前行。
“二弟。”苏梦枕看见白愁飞后面上的冷峻之色稍褪几分,“此番十二坞之行如何?”
……
之后的话,傅回鹤和花满楼并未再继续听下去,在白雾的遮蔽下,傅回鹤带着花满楼离开了金风细雨楼。
傅回鹤的手刚松开花满楼,就被花满楼拽了回去。
傅回鹤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花满楼有些结巴道:“傅兄,我、我们是在……是在天上飞吗?”
“啊,抱歉抱歉,我忘记了。”傅回鹤连忙让灵雾将两人从高空放下去,而后顺着花满楼的后背低声道,“冷静,冷静,只是在天上飞而已,你们不是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吗?”
“这不是一回事!”花满楼发现同傅回鹤在一处,比被牵连进陆小凤的麻烦里还要惊心动魄,“还有,轻功也并没有在天上飞。”
他的表情很是严肃。
“也差不离……”傅回鹤理亏地转移话题,“方才你见过苏梦枕了,如何?”
“苏梦枕。”花满楼被问及这个,很是认真的念了念这个名字,而后珍重道,“他虽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但……他也的确是世间少有的英豪,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他手中的便是我说的那颗种子。”
傅回鹤当时一眼便看出,苏梦枕拿在手里的那个金属圆球里面就是荆棘种子。
苏梦枕不但用自己的鲜血在喂养它,也的确尽他所能在保护这枚种子。
——即使这枚种子,甚至都没能保住他在苦水铺中剧毒失去的一条腿。
“你说那颗种子的状态不太好,我却觉得它似乎很是活跃。”花满楼微笑道,“我听到了她在苏楼主手中叽叽喳喳的声音,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唔,她在我那的时候据说哭的挺伤心,看来新主人的确是比离断斋好上不少。”傅回鹤方才也隐隐能感觉到荆棘种子内的生机蓬勃了许多。
与苏梦枕之间的联系也愈发紧密起来。
“对了,刚才你说到室内熏香的时候,表情为何有些奇怪?”
花满楼道:“因为我闻到了那熏香和室内摆放的几方盆栽药性混合后,便是一种要人性命的慢性剧毒。”
傅回鹤并不意外,他早在结缘屏上便看尽了苏梦枕原本的命运轨迹,自然知道苏梦枕此时身边的兄弟是如何的豺狼虎豹。
而后他听见花满楼又道:“不过想必苏楼主也已经知道了。”
“哦?”傅回鹤想了想,了然,“种子。”
花满楼但笑不语。
在离开前,他听到那个小姑娘焦急的声音反复说:
【苏、苏苏!这个人想杀你!他想杀你呀!!】
而苏梦枕的手指,则是在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手中的金笼。
***
回到离断斋,两人便见到留着看店尔书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平在长桌上,听到两人来也只是翘了下尾巴以示抗-议。
傅回鹤随手捋了一把毛绒绒的小兽,而后问花满楼:“怎么样?花兄有没有觉得离断斋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地方?”
梅开三度。
花满楼无奈:“傅兄……”
“好吧,没关系。”傅回鹤耸肩,“你的寿命还很长,我可以晚几年再问。”
花满楼到底不是离断斋的人,傅回鹤不能屏蔽三千世界的天道太久,所以才会匆匆带着花满楼回来。
不过好在荆棘种子的情况的确不错,一开始傅回鹤其实是打着如果苏梦枕没能好好对种子的话,就剥夺契约转嫁给花满楼的计划。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不用承担强行打断契约的痛苦,傅回鹤的心情也十分轻松。
“傅兄知道我在何处。”花满楼笑得温雅,语气真诚而郑重,“但有所需,在所不辞。”
傅回鹤于是便道:“那不如现在便去小楼的后院,启两坛好酒如何?”
花满楼笑:“自无不可。”
两人于是并肩向外走。
“其实,在看到苏楼主与种子的相处之后,倒是的确让我有些感触。”花满楼忽然道。
傅回鹤:“感触?”
“苏楼主应当是个很寂寞的人,但是有了一颗在这世上视他为全部,不论何种境地都陪伴左右的种子,未尝不是一种值得他人艳羡的幸福。”
“人生一场,有这样的陪伴足矣。”
话音刚落,长桌之后的墨玉屏风骤然闪过金色的光芒。
长桌上的尔书猛地坐起身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傅回鹤朝外走的脚步顿住。
花满楼疑惑侧目:“怎么了?”
傅回鹤回身,注视着屏风上一笔一划写出的花满楼三个字,嘴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