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个月有余,某日清远似有所感,抬目望向天际,寡淡素白的天幕突然出现一抹黑色身影,挟卷着翻涌雄浑的魔气似海浪般奔腾而来,目之所及,皆是夺目的气息。
清远唇边带着笑意,他任由那满身魔气的人扑在他怀里,分明是魔尊惊人的气势,此刻贺楼明却像是撒娇的大犬一般讲下巴搁在他肩上,双臂牢牢地抱住他,两人密不透风地贴合在一起。
脸庞是贺楼明垂下的墨发,带着微微的痒意,耳旁是他难以平复的心跳声,贺楼明死死地抱住清远,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样。
清远微微向后退了一些,“贺楼明?”
紧着着,有温热的液体淌到肩上,流入裸露的脖颈中,那些咸涩的泪水烫的人心里发颤。
贺楼明声音平静,细听之下还能发现其中的颤音,像是在忍着难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魔神秘境中可以看一个人的过去,他去看了清远的过去,终于知道了后背的那些伤是怎么来的,还有他当年被逐出师门的真相。
他紧紧地攥着清远的衣襟,力道大的骨节都发白,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此时却无措起来,只是一个劲的说着,“你该告诉我的该告诉我的......”
昔年秘境试炼,出云峰大弟子贺楼明带着秦沉一同前去,那次凶险,慌乱之中贺楼明将秦沉推出秘境,自己在其中九死一生。
他撑着一口气回到出云峰,却发现曾经的峰头阵法将自己拒之门外,未见师尊师弟,只等来一句‘再与天一宗无关’的话语。
贺楼明怎么也想不通只是一次试炼竟然会被逐出师门,他以为秦沉受伤,师尊大怒,只跪在峰头,希望清远能收回师命。
或者又是清远知道了他那些背德的心思,觉得难以忍受,再也不愿见到他了。
那年他长跪不起,仍是不能让清远回心转意,最后黯然离开,满目苍凉,自此堕入魔界,阴鸷狠戾,平生最厌天一宗,看到秦沉,杀意难消,嫉妒得想要发疯。
他心里的刺生了四年,在泥潭中陷落四年,可如今才知晓,当年他无意放出封印已久的大妖,本应雷劫加身,是清远将他逐出师门,再替他受了罚。
他嫉妒了秦沉四年,亦是怨了清远四年,那日清远替秦沉挡下他的一鞭,妒忌的情绪如毒蛇一般紧紧裹着他,可到头来却发现他早就得到过。
“好了,不要哭了。”清远拉着他走到寝宫,看着眼眶通红、浑身可怜兮兮的贺楼明,调笑道,“成了魔尊还哭,小心日后驭下不严。”
贺楼明重重地哼了一声,黑多白少的眸子还带着红光,看起来不似善类,“谁敢。”
上一秒还哭的可怜兮兮,这一秒就又狠了。
清远心里‘啧’了一声,当真是又奶又凶。
贺楼明又不动声色地过来粘着他,手搭在他肩膀上,在划过脖子时手掌虚虚收紧,眸子里划过一抹暗芒,转瞬即逝之后又凑到清远面前,鼻尖相抵,呼吸交缠。
清远略略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头看着贺楼明,“那你现在满足了吗?”
他难得带着一些调侃,眼中有着璀璨的笑意,像是夏日夜空中的星星,“现在还恨为师吗?”
贺楼明偏头吻住清远,柔软灵活的舌头一点点的描摹着清远的唇,从唇缝里探进去,带着些挑逗的意味。
绵长的一吻最终在唇角画下句号,贺楼明对第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他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使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只是舔了舔唇,模样惑人。
贺楼明天生恶骨,欲壑难填,从来不知道满足为何物。
另外......在这里,如何满足?
再抬头又是笑意吟吟,神情散漫,看起来心情极好,“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清远被他带起升至云端,他立于云顶,身姿颀长,腰身劲瘦,身边景象飞快地掠过。
前方慢慢地有红云出现,整个天幕被染了一层霞色,魔界天空是寡淡刺目的白,这种瑰丽壮美的景色本应该震撼人心,可清远的心却沉下来,这里是千阳峰。
当年他离开后,贺楼明一路追到这里,他将他所有的心思在这里告诉清远,赤诚而热烈的爱意毫无保留的说给他,而那时的清远只觉得......可笑。
对于一个囚禁了自己一年的人,期间夹杂着嘲讽突然说爱他,清远像是听了一个笑话,神情平静,却是满眼冷漠。
承蒙错爱,诚惶诚恐。
魔尊若有心还念着你我曾师徒一场,那便日后再莫出现我面前了。
贺楼明,现在、以后,我们什么关系都不会有。
清远突然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他试了几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夕阳余晖落到贺楼明脸上,温柔又带着暖意,他脸上不见什么桀骜的表情,无害地像一只羔羊。
看着这个样子的贺楼明,清远摩挲着指间,这个小世界大概要安抚失败了。
贺楼明半阖着眼睛,轻轻地开口,“清远,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等他回答,贺楼明便已经说了,“因为你从没想过我的感受,因为你觉得不见也就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