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跟着荣荀去了地下停车场后,余今才知道荣荀今天不仅是衣服迷人眼,就连车都换了一辆。
余今倒是不怎么认车,但他也看得出来荣荀今天开的这辆车有多贵。
因为这辆suv车型很特殊,即便是纯黑,也掩盖不了它昂贵的气质。
余今一如既往地坐在了副驾驶上,他倒不知道什么恋人副驾驶这种说法,只是记得第一天见荣荀时,荣荀主动提了一句,让他坐副驾驶。
南界地方不算大,但人口很密集,也就导致了建筑比较紧凑。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时,从昏暗到豁然开朗不过一瞬。
一座繁华的城市,不仅是白天熙熙攘攘,就连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地面上的灯火,几乎要将夜空点亮,让星星都黯淡。
余今望着车窗外的景象,有点移不开眼。
之前他都是在病房里去看附近高楼的灯,去看远处灯牌投来的光。
因为住院楼是在医院中心,四周都被小型花园环绕,余今在医院时甚至见不到马路。
而现在他投身于地面星火一点,融入其中,才感觉到南界夜晚的繁荣。
无数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车子,还有人行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都让余今安心。
这个世界,是有很多很多人的。
就算第八天他会忘记他看见过的人,他记忆里的街道和马路会变得空荡荡也没关系了。
因为他会记得这些光。
记得这些将整座城市点亮的灯火。
荣荀在红灯前停下,偏头看了眼一眨也不眨盯着窗外的余今:“怎么了?”
“……好热闹。”余今恋恋不舍地将头摆正,却忍不住偏头挨着车窗,仿佛这样就能够将旁侧那些明亮的窗户刻入自己的脑子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南界的夜晚。”
大概是因为兴奋,余今话都多了几句:“荣先生,你应该不知道,我小时候是在内陆的一个小城市里出生的。”
他比划了一下:“那边就这么点大,虽然十几年前科技的确没有那么发达,但我们那,完全可以称得上落后了。”
荣荀敛眸,细长而又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眼中的神色,他好似很有兴趣地附声:“哦?”
余今便顺着说了下去:“那里真的很小。没有公交车站牌,坐公交车得靠拦,要下车得靠喊。那里的步行街空荡荡的,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没有几家店开着。”
“还有…没有什么小区,几乎都是社区楼,社区楼附近还有好多田。”
“我家后面就是一片草地…不过后来新盖了楼,但也不是小区。”
余今其实记得的也不多,毕竟他能自由出门还是六岁前的事,六岁后他的行动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就算后面偶尔出门,也根本没有心思在意周遭的环境,还是到八九岁的时候,余今才勉强稳定一点,终于能够回家。
可他在家没住多久,就被送到了南界。
“还有,你知道吗,我们那过河如果不走桥,走水路的话,居然是坐渔舟,就那种小小的破破的,像武侠片里的小舟。”
说到这里,余今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一样,笑着说:“我还坐过,我记得是五毛钱一个人。”
荣荀稍顿,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那个时候应该还很小吧?那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坐船?”
余今怔了怔。
他微微拧眉,本能地想要去回忆:“应该不是,我记得……”
余今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不仅空白还很模糊。
所以最终他只能叹了口气:“我不记得了,但我应该不是一个人。”
他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记忆缺失:“因为我们那坐船很麻烦,要从一个坡下去,坐了船上来后又要从一个坡上去,而且坡上去后好像还要翻一座小山还是什么的,反正还要绕一段路,我记得那边还有个小学还是中学。我没怎么走过那边,如果没人带我,我不会坐船。走桥我更熟路。”
荣荀颔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一般:“你当时那么小,自己坐船不安全。”
余今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好像是因为那天什么节日,学校提前放假,不知道为什么公交车一直没来,就走路回家?”
具体的细节他也记不清了,余今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神色温和的荣荀一眼:“荣先生,抱歉,我说得有点入迷了,这些事其实挺没意思的。”
“不会。”
荣荀轻笑了声:“除了你,没人跟我聊过这些闲话,我觉得很有意思。”
听到这话,余今有点意外。
荣先生连这种闲聊的朋友都没有吗?
那还真是……
太巧了!
他也没有啊!
就是可惜他也不记得什么事了,不然还能再跟荣荀说一说。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点别的。
全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比如荣荀问他书好看吗,问他还想看什么书,余今就就着那本快被他看完了的书聊了几句。
他没问荣荀昨天为什么没来。
到了地方后,荣荀停好车,余今就有点迫不及待地开了车门下车。
热闹不仅是嘈杂的声音可以带来,数不清的各色灯光也一样能行。
南界的夜街的确漂亮。
荣荀带他来的街,还不是之前那条。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印刷着漂亮而又充满着古韵气息的繁体字挂在楼侧,又或是直接就在店牌上,像是一场绚烂的电子烟花。
旁侧广场上的led大屏都得在这条“霓虹街”面前黯然失色。
荣荀锁好车,走到余今身边,余今在看这些密密麻麻的灯牌,他在看他。
南界的街他看过很多次了,无论是第一眼还是后来的很多眼,他都没什么兴趣。
他素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无论是大好山河还是灯红酒绿,在荣荀眼里都是一样的。
可余今不是那个“一样”。
瑰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为本就昳丽的五官更添色彩。
余今眉眼间天生的清冷褪去,被诡谲的颜色模糊成了神秘。
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危险却又漂亮得让人想要将其捕捉收藏。
更别说余今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后,偏过头来看他。
他没有问他怎么了,反而是扬起嘴角,弯起的凤目里带着光,像是刚破壳出窍的小凤凰一样,张扬而又可爱:“荣先生!谢谢!”
他惊叹道:“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