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云洲认识?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周德琛虽语调平缓,却透露着深深的质疑。
吴云洲微哂,冷声道:“你未必认识他所有的朋友罢。”
瞬时,对方的黑眸微眯起来,脸色微沉。
吴云洲也讶异非常。
其实,在这样的场合,他不该如此尖锐的。
只是之前,在保镖那里受到的羞辱,这口气自然而然,便发泄到最熟悉的人身上。
一时竟然忘了,他已经不是吴云洲了,至少这具身体不是。
看周德琛的脸色,以及旁人表情便可知道,被他这样的人反喷,大慨觉得很难以容忍罢。
这边正僵持之际,只见保镖们突然分开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德琛、景衡、贺松你们来了,怎么不进来?”
低缓温和的声音令吴云洲放松的身体骤然间紧绷起来。
他命自己转过头来,内心的激动,令动作无比僵硬起来。
望向正近在咫尺的文雅中年男子。
刹时间,心中哀楚,眼眶泛红。
爸!是爸爸……
一向最注重保养的父亲,此时神色憔悴至极,。
原本只是鬓角的微微泛白的头发,竟然全都花白起来。
在短短二三个月之间,竟似苍老了数十岁不止。
这一刻,他恨不得扑上前,紧紧抱住自己的父亲。
他要安慰他,想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有死。
此时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啊。
对面相见不相识……
纵然如此简单的一个字,也是天底下最深情的称呼,他却唤不出口。
嘴角颤抖着,声音却死死的卡在喉间。
同一时间,吴佩祥已经注意到眼前的年轻人了。
那郁卒的神情,通红的眼睛,神色间流露出的是依恋是痛楚是一种复杂至极的情感。
莫名的,在心里对这个年轻人大为好感。
“你是?”
“伯、伯父你好,我是云洲的朋友,我叫韩朝林。他是我的父亲,今天特意陪我过来吊唁的。”
微微躬身的年轻人,语调都带着哽咽。
吴佩祥微一打量,便知道保镖为何要拦着这两人了。
他点点头,竟然也微微躬身道:“非常感谢你们远道而来,快请进来罢,我想云洲若知道有这么多好友亲来送行,恐怕会很高兴。”
吴佩祥正欲引举众人前往,却见周德琛凑近低声询问:“伯父,你知道云洲有叫韩朝林的朋友么?”
吴佩祥深深的看了周德琛一眼,望向大厅内高悬着的儿子的遗照,惨然道:“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便快步迎向下一位来访者。
吴云洲一进入告别厅内,目光就直勾勾的盯着被鲜花围绕躺在冰棺当中的那具身体。
面色惨白,步履虚浮,逐渐来到跟前。
鲜花堆满了整具尸体,微露出来的容貌,纵然化了装,显露出来的依旧是僵硬的毫无生气的,看起来消瘦了收缩了大半。
原来人死后是这个模样的。
死了就死了,毫无悬念。
在这个时候,手中掌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又如何?
纵然想要分日月光华,掌风雷号令,能够呼风唤雨,结果还不是躺在这里。
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唯一能做的,只是接受别人的祭拜。
如果这个时候,如果他的灵魂从韩朝林的躯体里面抽离出来,重新进入这具尸体,又会如何?
这样想着,不知觉中,竟然抬起手指,颤危危的朝那具尸体伸过去。
他的手尚未触及什么,便已经被人用力的抓住了。
转头看看身旁的韩父,正示意他看向旁边。
只见站在冰棺旁的几名中年妇人和几名少妇,正盯着他,眼里带着深深的警惕。
吴云洲怔怔的望着这些人,视线停留在其中的一名年长的妇人身上。
一身黑色的装束的妇人,脸色惨白又目通红,悲伤的仿佛都已经无法站立了,是靠着身侧旁人的搀扶才勉强站立的。
是母亲……
这一刻,心底涌上无尽的悔恨。
在追求快意的那一刻,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给他们两老带来如此惨痛的经历。
而他见到父母,甚至不能够相认。
目光移到母亲身侧的那个女子,穿着黑色长外套,却依旧无法掩住隆起的腹部。
他的妻子艾睛……
一瞬间,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他和妻子结婚没有多久,感情却很淡薄。
艾晴怀孕了?
怀的是他的孩子?
……他要做爸爸了?
在这种时刻,各种纷至沓来来情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冲击力如此大的认知,令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怔在原地。
“让一下,让一下。”
突然有人过来推开他们。
两人下意识的避到一旁。
只见几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上来鞠躬,旁边好几个记者,纷纷拍照。
一时间,镁光灯闪耀不停。
“朝林,我们该走罢。”韩父低声道。
在这种地方,完全的格格不入,似首一举一动,都象是被人盯梢。
吴云洲被韩父拉住蹒跚的往外走去,可他依旧转头死死的盯着母亲和妻子。
可是她们又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会想到,他的魂魄会以另一种方式来到这里,跟家人团聚相见。
只可惜,没有见到弟弟吴云凯。
两人快要步出告别厅时,吴云洲站住了,骤然间闭上了眼。
“孩子,你怎么了?”韩父一直注意着儿子,看他脸色如此苍白,心中十分焦急。
“……有点头晕。”
煤气中毒的后遗症依旧很明显,也可能是刺激过度,精神崩溃所至。
正好旁边有殡馆的工作人员在帮忙摆放花圈,将他们带到告别厅附带的休息室内。
休息室内还附带有洗手间。
室内有电视,还有几排的长椅,可以供多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