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的病不在经脉,在魂,其实不需要施针。
要驱除蟾妖之魂,对李沐尘来说是举手之劳。
但围观者不了解,如果那样轻易治好了病,显不出他的高明,反而会让人产生怀疑,以为他在投机,甚至怀疑他和病人事先串通了的。
给病人施针,就会显得郑重而严谨,不会授人以柄。
现在去医院看病也往往是这样,医生如果三两下就给你治好了,显不出本事,所以小病当大病治,大病当重病治,成了行业里心照不宣的事。
明明十几块钱的药吃下去就好的,非得给你生化B超CT磁共振来个全套,再挂上几瓶点滴,病人感恩戴德,医生名利双收。
这不是医生失德,而是社会弊病,你不这么做,不但破坏了行规,让同行鄙视,也不会得到患者的尊重。
所以古之神医,擅治未病,却籍籍无名。而传之今世的,都是能治重症的。
今之神医,又何尝不是如此。
李沐尘用针,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施给白敬亭看。他要让白敬亭心服口服地送那面锦旗。
但五行针已经留在了临荒,他身上没有带针。虽说以他的水准,可以借物为针,甚至凝气成冰,凭空造针,但那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这里是百草堂中医馆,里面有的是针灸用具。
看见李沐尘摊开手,问人要针,白君堂哈哈大笑。
“小子,你看病没家伙吗?这是管谁要针呢?”
李沐尘目光一凛:“百草堂是中医馆,当然是问你们要。”
“呵,你看病自己不带工具,有脸问我们借?”
围观者也都嘲笑起来。
“这家伙不会是个棒槌吧?会不会看病啊?”
“你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估计是在拖延时间。”
“应该是了,他刚才说,如果他治不好,也算白家赢的。”
“嘿,你看他刚才,老光棍养小母牛——牛逼坏了!原来是阿炳骑牛玩喇叭——瞎吹逼!”
……
白君堂还在冷笑,忽听白敬亭对身边的助手说:“去,把我的金针拿来。”
白君堂一愣:“敬亭,理他干嘛,没针我看他怎么治?”
白敬亭道:“我是医生,医生永远以治病救人为第一,恩恩怨怨先放在一边。”
白君堂还想反对,可转念一想,忽又恍然,觉得白敬亭是对的。
若不借针给李沐尘,李沐尘就能以没有针为借口,拖延时间搞花样。而且,这里是百草堂,连几根针都不肯借,未免显得小气。
而白敬亭拿出了他专用的金针,表面上看是大方,实际上却是给李沐尘出了个难题。
别人不知道,白君堂是知道的,那一套金针,是白家老祖宗在宫里当御医的时候,皇帝赏赐的,做工精细不说,形制也很特别,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
不一会儿,白敬亭的助手就拿了一个精致的花梨木盒子出来。
白敬亭把盒子递给李沐尘,说道:“这是我白家祖传的金针,甚有神效,你拿去用吧。”Μ.
李沐尘也不客气,接过盒子,打开一看。
里面金灿灿铺放着一排针,有粗有细,有短有长。其中最细最长的一根,比头发丝还细,长度则超过了二十厘米。
一根二十厘米的金丝,要扎进人体的穴位,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李沐尘看了一眼,便明白了白敬亭的用意,这是在考他呢。
他轻轻一笑,先捏起其中一根金针,缓缓扎进了桑吉神庭穴。
白敬亭吃了一惊,起手就扎神庭,胆子够大,而且手法十分特殊,不是医家常用的针法,旁人看着像是随手,但白敬亭是专业的,他一眼便知,这是极其高明的一针。
接着,李沐尘又扎了第二针、第三针……
白敬亭越看越是吃惊,看到后来,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凑上前去,仿佛学生在认真看老师的示范。
直到李沐尘捏住了最后一根针——那根二十厘米长的细长金丝。
金丝在手上,软塌塌的,比蚕丝也好不了多少。
围在前面离得近的人都看清了,都在想,这样一根细丝,要怎么扎进人身体里?
包括白敬亭也在好奇。
因为这根针,他从来没用过。
当年,他也只见过自己的父亲用过一次。那手法,他记得很清楚,但练了几十年,还是不会。
他曾问过父亲此针的要领。父亲却说,他那一针也没有完全成功。
父亲还说:“能驾驭此长毫针的人,可称神手!”
这一套金针一共有七十二枚,白敬亭没想到李沐尘几乎全给用了。
每一针下去,都是神驱鬼使,令人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