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装载机依旧是自主启动,驾驶室里没有任何人。
听老赵介绍完现场基本情况,章昱冷笑了一声:“呵,还真是邪了门了,真把咱们当傻子耍呗?”
接过老赵递来的烟,于白青正准备借个火,想了想还是把烟放进了口袋里,没抽。
他问:“报案人在哪?”
“报案的是项目部副主管,首先发现尸体的是一名半夜喝完酒刚翻墙归宿的工人,叫康六。那人喝多了,现在还坐那儿发酒疯呢。”老赵指了指被几名警察围在石墩前的中年老汉,“问他什么都问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嚷着什么鬼杀人了,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老赵话刚说完,于白青已经钻过警戒线,朝着停在草丛前的装载机走了过去。
他爬上装载机驾驶座,把下面一名还没挂上杠的见习警员叫了过来:“你,躺过去。”
年轻的小警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于队说的是什么意思。
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又抬头望了望横在头顶的大铲子,他忍不住动了动喉咙:“于队,这——”
被章队用万分同情的目光看着,年轻警察只能咽下口水,弯腰钻过了警戒线。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双手合十对着地上的死者说了声“抱歉”,接着便躺在了盖着白布的尸体旁,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面部表情看起来十分安详。
空气里弥漫着尸身散发出的淡淡血腥气味,于白青关上驾驶室,双手握紧方向盘,从驾驶室的正前方直直往下看。
视线被铲斗遮挡了一半,他看见了躺在底下的警察,却看不见尸体。
上半身稍稍往后靠,同时将座位往后压,于白青看到了被巨大阴影笼罩下的死者。
凶手动手前肯定做过实验,否则两次留在铲斗底部的血迹不会正好都在正中央。
他一米八七,这样看来,凶手比自己矮一些,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八到一米八左右。
“老于,好了没?”“八爪鱼”在底下扬声喊,“可别按什么启动键啊,小陈都快被你给吓哭了。”
打开门准备下梯,于白青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了铲斗的正上方。
借着明亮月色,他看到铲斗的内部,接近焊接件的部位,有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暗色痕迹。
干涸的血。
于白青目光微沉。
铲斗拍死人,血迹应该全部集中在最底端,为什么内部会有人血残留?
下了装载机,他弯腰在草丛附近捡了根粗树枝,接着便朝着高悬在半空中的铲斗随手一抛。
树枝正正落入了铲斗的内部,发出一道沉闷声响。
他招呼那个躺在地上挺尸的见习警察:“你,坐上去。”
小警察:???
于前辈的脑回路转得太快,他一下子有点跟不上进度条。
小警察还是这辈子第一次操纵挖掘机,在现场工头的指导下,他抬手按下了操纵杆。
只见铲斗缓缓从半空中往下落,那根粗树枝在斗里颠簸了两下,在铲斗快要压到地上的时候,沿着铲斗边缘咕噜噜滚了两圈,接着“啪嗒”一声,从空中掉进了泥土地里。
“……这个铲斗难道用来运送过什么人?” 于白青听到章昱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开口,“或者说,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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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工地连续两天发生凶杀案,工程是肯定不能如期开工了。
几名警察带着刚醒酒的报案人回局里做笔录,现场只剩下于白青,章昱,和那名被迫留下陪着于白青做各种实验的小警察。
小警察的名字叫陈安阳,挺朝气蓬勃一孩子,和他弟年龄差不多。
于白青突然想起了应晚。这人昨晚给自己发了个短信就睡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睡觉,是不是还在和自己赌气。
同样都是二十出头爱闹的年纪,一个在这里跟着前辈们跑现场,忙了一夜也不困,脸上带着年轻人独有的兴奋劲。一个整日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小角落里,不哭也不闹。
检查了整个工地,又将善后工作交代给老赵,于白青和章昱终于坐上了回程的车。两位熬不动夜的“老人”靠在后排补觉,小陈负责开车回市局。
刚准备小憩一会,于白青的手机突然接到了阮天杰打来的电话,问他们回来了没有。
他们昨晚出任务没喊上阮天杰。这位富二代大少家住临水湾的大别墅,高新区和临水湾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等他赶来天都亮了。
电话那头的阮天杰语气有些复杂:“老于,局里来了个我的老熟人,说是主动来配合咱们调查的。我和他私下里关系不错,这次恐怕得避嫌,等你们回来和他谈。”
“和裕置业的三少和冠玉,”阮天杰说,“发生凶杀案的工地项目就是他家开发的。”
忙活了一整夜,于白青上下眼皮直打架。他靠上后车坐椅,撩起袖口别在手肘处,抬手缓慢按了按太阳穴:“让老刘去见他。告诉他,如果需要企业配合调查,我们会给和裕发调查函。”
凶手还没个影,唯一锁定的嫌疑人也死了。他们这帮人没空陪什么公子哥喝茶。
在电话里顿了顿,阮天杰接着开口:“老于,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
“这个和冠玉,以前是酒吧街那家LEON俱乐部的白金会员。”阮天杰咳了一声,“他好像是传言中你弟的……金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