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冠玉的脸色骤然一变。
从座椅前站起身,他拍了拍坐在身边的伴侣宫津,告诉他自己临时要接个重要客户的电话,仓促地离开了会议室。
和冠玉没回办公室,他一路坐着电梯往下,来到了大厦中层一个无人的景观大平台前。
“……”拨通转接到私人手机里的号码,和冠玉深深吸了口气,“你找我?”
沉默了一会,电话那头的人缓缓出声:“今晚九点,老地方。”
身侧拳头渐渐攥紧,和冠玉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操——”
“当初说消失就消失,隔那么久突然联系我,你他妈什么意思?”他的语气陡然变冷,呼吸却越来越急促,“我告诉你,我已经有——”
对方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今晚九点,等你。”
话音刚落,那人便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的人声倏然消失,和冠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差得出奇。
平台外吹来的风撩起他的衣摆,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还没抽了两口,就自暴自弃似地扔在脚底,用昂贵的皮鞋跟狠狠碾了碾。
半小时后,秘书从天台门外走了进来:“和总,宫总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怎么那么久都没回去开会?”
“……”
删除了手机里刚才的通话记录,和冠玉的面色逐渐恢复如常。将手机放回口袋,他面无表情开口:“没事,回去吧。”
挂断电话,应晚打开公用电话亭的门,问站在外面把风的阿布:“灰背他们能查到姓宫的私人邮箱吗?”
阿布咧嘴笑起来:“不用你交代,早就拿到手啦。”
“让灰背给宫津的邮箱发条匿名邮件,用虚拟IP。”应晚说,“告诉他,今晚八点四十,和冠玉会在‘LEON’和旧情人偷偷幽会。只要他不到处声张,就能够当场抓到证据。”
“对了,”他接着补充了一句,“找张以前我和和事佬在俱乐部的合照,打包给姓宫的一起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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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的“LEON”是天上人间。
这间高档俱乐部实行会员制,并不是任何人消费就能进入。午夜show还没开场,客人们都三三俩俩的围坐在卡座前,珠光宝气一身奢牌,觥筹交错间最不缺的就是热闹。
每张玻璃桌前都开了几瓶好酒,坐在一旁陪酒的不是小模特就是长相俊秀的大学生,他们全都是来“LEON”赚外快的,看中的也是这些大老板们给的丰厚小费。
幽暗光影下,一道穿着深黑色纺衬衫的清瘦身影独自坐在吧台前,和站在柜台里的调酒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年轻男人左手搭在膝前,右手拿着不锈钢搅拌棒,正在慢悠悠地搅动着自己面前的热托迪。
“LEON”今天值班的金牌调酒师和应晚是老熟人了,他清楚这个行业的规矩,因此并没有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既然选择回到这个圈子,那“N”一定有他自己不可言说的原因。
“新发色不错。”调酒师往他的酒杯里加了一片柠檬,“染的?”
被一眼看了出来,应晚也并没有否认。看着酒杯倒影里自己的浅灰色头发,他点了点头,“一次性染发膏,晚上回去就洗,我哥不让我染头。”
调酒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为旁边的客人服务。
大部分回来的人,不是缺钱,就是欠下了巨额赌债。他也曾听到过有关“N”跟着富商移民国外的传闻,如今人又回来了,这些揭人伤疤的事不需要再专门提起。
察觉到几个卡座前投来的探究视线,应晚并没有多加理会。
混迹俱乐部的人早就换了一批,新人应该大部分都不认识他这张脸,但并不排除还有老客户在。
俱乐部里已经有人在揣测他的身份了,但由于他这两年的变化不小,除了熟悉的发色,那些人应该暂时不能确定他就是“N”。
墙角的时钟跳转到八点半,应晚看到一名身穿深灰色西装马甲的男人走进了俱乐部。将西装外套脱下递给大门口的门童,那人在偌大的俱乐部正厅环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五分钟。
垂眸搅拌着杯中的热酒,应晚没有理会宫津朝自己投来的深沉目光。
鱼很快就要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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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角落的卡座入座,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酒单,宫津的手指一直在轻轻敲打着面前的玻璃桌面,看起来有几分焦虑。
又过了五分钟,这位和裕置业的首席财务官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起身来到吧台前,他对着吧台前的调酒师说道:“一杯金汤力,不用加冰,谢谢。”
在吧台椅上坐下,等待着调酒师为自己调制鸡尾酒,宫津佯装无意地抬起头,淡淡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应晚:“在等人?”
睫毛抖动了几下,应晚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正前方:“我在等我前男友,我俩很久没见面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微微侧过头,语气里隐隐带上了几分好奇:“这位先生呢?”
听到身旁人的话,宫津的眼神立马冷了下来,脸上的笑意却仍然不减:“巧了,我也在等我爱人。”
应晚笑了笑,咬住吸管,没有再出声。
时间不断流逝,墙角的时钟跳到了八点五十分。
耳机里传来阿布的声音:“老大,和事佬已经到停车场了,好像还带了两个保镖。”
“知道了。”
摘下左耳上的蓝牙耳机,应晚从自己的座椅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走到了宫津的面前。
他对吧台里的调酒师开口:“Lucas,这位先生的酒我请了。”
似乎并没有料到应晚会有这样的举动,宫津的身形僵了一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来人坐到了离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
身旁人似乎已经有些微醺,一双眼睛坦荡荡地望向自己,透亮中却又带着股淡淡的疏远与迷离。
头顶灯光打上来人的侧脸,他倾过杯口朝自己举起酒杯,接着晃了晃杯中微漾的淡黄色酒液,低头轻轻抿了一口:“祝今夜愉快。”
哪怕坐在眼前的是冠玉的旧情人,宫津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身上确实有种独特的漂亮。言行之间并不刻意,却又牢牢抓住旁人的眼球,与他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样。
时间不断流逝,墙上时钟跳转到了八点五十五分。
放下手中酒杯,坐在身边的人突然转过身,朝着自己缓慢靠近。他一只手伸进口袋,另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自己的腰际。
“……”
宫津刚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就发现自己被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抵住了小腹。
面前人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迷你手|枪,正好被他的袖口挡在了内侧。手|枪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就连站在吧台里的调酒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非常近,近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带着酒味的呼吸。
宫津动了动嘴唇,握着鸡尾酒杯的手缓缓松开:“你——”
“我知道你瞒着和裕的其他高层和审计师,在今年的公司业绩上做了不少手脚。”眼前人的眼神依旧平和无害,说出口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直直插入他的心脏,“如果你不想要把牢底坐穿,或者想要全手全脚地离开这里,接下来就按我说的做。”
抵在腹前的金属器械发出子弹上膛的声音,宫津的瞳孔骤然缩紧。
这人是来真的。
时钟跳转到九点。
俱乐部的大门朝两侧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背后还跟着两名保镖。
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来人,应晚凑到了宫津的耳边。
“宫先生,”他说,“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