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还是灰扑扑的一团,陈北海就已经起了。
周城内不允许骑马,他只得牵着玉练漫步在街道上。
时辰尚早,除了巡守的官差、早早支棱起摊位的商贩外,只有个别居民出了门,正向城外赶去。
走到艮门前,零零散散的人正在进出。
有身形伛偻的老翁老媪、满脸皱纹的瘸腿匠人、小声说笑的中年夫妇、被人搀扶着下车的闺中小姐。
陈北海紧了紧缰绳,玉练立刻明白,颇有灵性地离旁人远了些。
他倒不怕玉练暴起伤人,只是身旁的陌生人对它不了解,万一被吓着就遭罪了。
前面几个居民很快出城,轮到陈北海时,守卫忽然开口,带着些质询的语气问道:“这位朋友,大清早地往何处去啊?”
似乎对他的行为有些怀疑。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其余大清早出城的行人都是不通武功的寻常民众,而陈北海尽管将自己的修为收敛到了近乎天衣无缝的地步,哪怕是同为丹境的大宗师也不一定看得透他的底细。
可是他伪装成的天一教弟子同样身负内功。
陈北海也不慌张,笑道:“久闻金佛寺盛名,今日恰巧有空,去烧一炷香添点香火,顺便见识见识所谓的天下第一寺。”
“什么天下第一寺,不过是坑人香油钱的地方,”守卫对金佛寺很是不屑,“咱们大武皇帝说过,从来没有什么神鬼仙佛。”
陈北海不置可否:“去见识见识总是好的。”
守卫连连摇头,既是不解又是鄙夷地叹息,但还是放他出了城。
城墙外,远远地能望见一座山峰,并不高耸。
大名鼎鼎的金佛寺就在那座山上。
陈北海骑上玉练,片刻就到了山脚。
只见被切割得方方正正的青石板规整地砌成石阶,一直绵延到山上。
陈北海将玉练系在山脚的一颗大树上,便顺着石梯上了山。
石梯旁间能看见一张长椅,供访客疲惫时休憩用。
登山途中,他目睹不少善男信女,一脸虔诚地向山上走去,也有稀少的香客已经上完香,陆陆续续下山。
直到此刻,金佛寺给他印象仍然不像一座传承久远的名门古刹。
完全是一座小寺小庙。
陈北海以普通人的步调,走了大约一刻钟,便到了目的地。
平地地上立着一座石制牌楼,共五间六柱,上刻“金佛寺”三个大字,其形式与武国文字大有不同。
石柱上雕刻着或阴或阳的图纹,但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然模糊不清,有些地方成了光秃秃一片,有些花纹则被刀斧等利器毁损。
陈北海并没有用手触摸这几根石柱,但他仿佛真切触碰到了石柱的表面,指尖摩挲着,一道道纹路溜走了。
看到这座牌楼,他才开始体会到金佛寺作为天下第一寺的底蕴,这座牌楼估摸着有上百年的历史,在前朝乃是更久远时便已建造而成。
穿过牌楼,没几步即是金佛寺山门。
山门外观与牌楼有几分类似之处,但山门不像牌楼一样用几根柱子支撑横梁,而是类似于一整堵墙,墙顶有檐,高低不一,自两侧向中间依次变高,墙面开三道门,一个中间的主门洞,两个对称的小门洞。
这三道门分别叫无相门、无作门、空门。人们常说的“遁入空门”便是此门。
进了山门,便是正式进入了金佛寺。
穿过山门,但见一塘清澈的池水横亘眼前,约莫一丈宽,池上有一座小桥,供人通行。
这池水名叫放生池,一般放生池中设有观音像,不过这里没有,许是太窄了,只有十来片绿色的荷叶,已经叶片底下穿梭的鱼。
放生池旁有个十来岁大的小沙弥,小沙弥一手拿着竹筐,另一只手则从框里取些细碎的饵料,向池中抛掷而去。
小沙弥出手不凡,手腕翻转间,一探一弹,细沙般的饲料便如天女散花般,精准地避开池中的荷叶,均匀地落在水里。
只能说不愧是金佛寺弟子。
陈北海上桥,穿过放生池,看见一座宝殿,殿两侧还有两座阁楼,一座楼摆大铜钟,一座楼中设大鼓。
分别是钟楼与鼓楼。
正所谓“晨钟暮鼓”,在寺院中有专门的僧人负责撞钟打鼓,每日寅时撞钟打鼓,惊醒僧众做早课;亥时打鼓撞钟,提醒僧众歇息。
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时候,撞钟的僧人早就离开了。
中间的宝殿是天王殿,又称弥勒殿。
天王殿中央供奉的是一尊手提布袋,笑口常开的大肚佛像,即弥勒佛。弥勒佛后还有双手合十,将降魔杵搁于手腕的韦驮像,两侧是四大天王像。
四大天王,即东方持国天王提多罗吒,白面白甲,持碧玉琵琶;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青面青甲,持青光宝剑;西方广目天王毗留博,红面红甲,手缠一蛇;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绿面绿甲,右手执宝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