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安来不及多计较体育课的事,抱着教辅和练习册,稀里糊涂的过完半天。
下课铃响时,已是薄暮十分。
窗外夕阳似火,云霞仿佛被画笔添了几笔浓墨,艳丽的红与璀璨的金完美衔接,高楼之后,一轮半日正一寸一寸下坠,直至最后一缕光,敛于天际。
恬安收拾着笔盒,将书垒得整整齐齐,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合上拉链,拽着书包带子出教室。
她向来都是最后一个走的,把门带上,才慢吞吞下楼。
顺利搭上末班车,恬安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十米车厢。
吊在栏杆上的塑料扶手随着车厢摇摇晃晃,位置上零散的坐着几个人,有两三个同校的学生,还穿着蓝白校服,并排坐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恬安额头抵着玻璃窗,凝眸觑了眼。
片刻,又似想到了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台手机。
她指尖压在机身侧面的开关上,长摁开机。
手机亮起时,屏幕上显示着两个未接电话。
来自“妈妈”。
恬安悬在屏幕上的手指微滞,睫毛颤了好几下,才慢吞吞回拨过去。
听筒里“嘟”了两声,电话很快被接起。
她启唇唤一句:“妈。”
恬母向来是女强人的性子,做事雷厉风行惯了。
她语速很快,草草交代了几句。
恬安已经习以为常,轻声应答:“嗯…晚饭我会自己解决,”她抿了下唇,眼里映着光:“妈,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想等你回来。”
那边冷然回绝。
一贯是霸道得不容他人反驳的口吻。
没有商量的余地。
恬安还没啃声,恬母就以“你晚上早点睡”作为结尾,下一秒电话被挂断,留下冗长、冰冷的忙音。
通话时长00:23。
她撇了下嘴角,失落感大概持续了那么几秒,潦草将情绪收拾干净,没什么表情的把手机重新塞会书包里。
重新看向窗外。
公交车在某车站缓缓停下,广播不紧不慢的报站,恬安拉着书包下车。
天空黑了大半,她单手插在口袋里,一边摸索着零钱,一边思虑着晚上吃点什么。
去便利店买一份关东煮好了,她想着。
恬安兀自吁了口气,漫不经心的踢着一颗石子。
离便利店还有几步远,那扇透明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双修长的腿迈出来,停在她不远处。
小石子滚啊滚,好巧不巧的碰上那人的鞋尖,在地上弹了两下,又咕噜噜的滚了回来。
“好慢,等你半天了。”
那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熟悉。
闻言,她下意识抬头。
少年懒懒站在那里,光影将他的五官裁剪得立体而深邃,下颚线条流畅柔和,狭长的双眼微微挑着却不显得刻薄痞气。
他右手食指顶着一颗篮球,悠悠地旋转。
恬安困惑的瞧了他一眼。
长的倒是不赖。
但这人她不认识。
江衍领会她的眼神,垂眸笑了笑,虎牙尖微露:“喏,这个给你赔罪的。”
他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一支甜筒,巧克力味儿的。
恬安慢腾腾的“昂”了声,反应过来。
体育课上的那个“两张纸”啊。
她牵了牵嘴角,回了个极淡的笑:“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何况也不是你砸。”
江衍扫了眼她脸颊旁被风吹扫的发,解释道:“当时我在跟人抢球。”
那人被逼得有些急了才起跳投篮。
谁知道这一下,偏到外太空去了。
还把人给砸了。
恬安嗯了声,抬手接过。
奶油甜筒在夏日的夜空之下,还散着水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巧克力奶油味。
她拿在手里,轻晃两下:“谢了。”
—
两人是一起踏入电梯的。
恬安举着甜筒,不动声色的斜视一眼旁边的少年。
电梯门缓缓合上,她纠结几秒,一句“其实你不用送我上来”临到嘴边,在他摁亮“10 ”的数字时,又突然变了个调:“你也住这儿?”
江衍没有丝毫诧异,大方承认:“住你家楼下。”
恬安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搬过来一个月余,都不知道他是她邻居。
他垂着眼睑,堪堪看见她茫然的表情。
有一点点呆。
手倏地有点痒,就想,捏一下。
“巧、巧啊。”
江衍点点头:“确实。”
尬聊就此结束,好在电梯门也应声打开。
出电梯前,他掐了掐指腹,最终掌心还是轻轻搭上了她发顶:“甜筒快融了,恬安。”
恬安僵着上半身,晃了下神。
他慢声念出她的名字,两个简单的字音在他舌尖缱绻的打了两个圈,话到末尾,还带着一声轻笑。
温润绵延,像拂过耳畔的风。
她的耳朵,倏尔,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