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霜清,温水漫过肌肤。皎月漏窗,从水面间攀上臂膀,柔柔地栖落肩头。
池边人墨发收拢,尾部沉在温水中,慢慢地荡出一个旋儿。
云收雨歇之际,殷璇的手从墨发间穿过,抵着发丝触上,指腹略略一顿,旋即喑哑低声道:“晏迟。”
“……嗯。”晏迟被她抱着,有点累地任其拨弄,“臣在听着。”
“孤知道你身无所系,一叶浮萍。但这世间儿郎,奉上宫闱者,十之八九,皆是为身后所系领受磨难、煎熬图谋。……无依无靠,有时也未必不好。”
晏迟教她说得心弦一颤,未曾想到殷璇对深宫处境如此知悉。
她的指腹从墨发间滑下,停驻在脖颈间,指尖升温。
“天家妻夫,不念真心。能相敬如宾,已属不易。”殷璇凝眸看他,一双桃花美目中墨色沉浓,如寒潭深渊,难以揣测。“所有人都盯着凤君之位,那,你呢?真的无所欲求么?”
晏迟与之对视须臾,张了张口,却又无言。
殷璇身在无人之巅,猜疑揣测、心机复杂,皆是常事。晏迟早有预料,他本不曾想过有这样的境遇,能教女帝垂怜。但此刻真要说出“无欲无求”这四字来,竟然也难以出口。
不可动心,动心死无葬身之地。
眼前青年眉目温软,此刻垂下些许,未与她长久相视,正待殷璇心中渐冷时,随即听到对方轻叹一声,言语平和。
“原本只想护好阿青,过一日,算一日。”他实在没有再攀高处的觉悟和意志,“拿走什么,给我什么,是陛下来决定的。”
殷璇盯了他片刻,手指顺着后颈滑下,拥其低语道:“孤性情暴虐、恶劣不堪,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晏迟听了半晌,甚觉对方认识不妥,但又没敢插话。
“冷酷无情,只认利益权衡。”
晏迟被她拥得很紧,认真旁听。
“以晏郎出身,孤身侧之位,你绝无可能。”
“嗯。”晏迟心知肚明,安分颔首。
殷璇见他还是温顺平和的模样,一时拿不准对方是什么心态,但又觉得这些话好像白说了。
奇怪,她又为何要与晏迟说这些,举目天下、前朝后宫,哪有不觊觎凤座的,怎么这人倒似心中有数,很多东西,他一点儿都不惦念。
正当殷璇思索时,忽地被对方环住腰侧,这个受了恩宠的娇儿郎伏在她颈侧,轻声喃喃:“陛下,不记彤史,早些放臣回去……”
殷璇愣了一下,想生气,又没生起来,还伸手把人往上抱了一下:“要真的传召幸你,你能在这地方多活几天?如今反而嫌弃孤。”
晏迟似乎是想了想,道:“因为确实很晚了……”
殷璇这回是真知道这人不怕她了。岂止不怕,得幸后疲倦犯困,几乎什么都敢说了,忤逆得很。
她抱着对方起身,直接进了凤凰泉幕帘后备下的里卧,把人放到软榻上,俯身亲了亲他,道:“不让你走,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若在凤凰泉中,被殷璇摆弄折腾一二,大抵也不会受不住,那毕竟是温泉池中,无法久长。但如今一下子被放到床上,晏迟才猛地想起面前女人在床丨事上还真没有怜香惜玉一说,才有些吓清醒了,忍不住往后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