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纸醉金迷的幽梦楼,十五岁的寒陵死在他面前,血泊中的手一片惨白。他与人私奔后被追回,是鸨爹口中“倒贴的赔钱货”,被楼中宾客亵·玩过后,活生生的在他面前被有癖好的女客打死,在他临死之时,还有女人在脱下他的衣服,为了最后一次享用。
晏迟就在屏风后,看着屏风下的鲜红血液蔓延过来,看着寒陵冰冷苍白的手指落在血泊中。外面夹杂着女人促狭的趣笑,和间或响起的低低喘·息声。
鸨爹就站在他身边,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轻轻地叮嘱他:“你要听话。”
他已经非常听话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他梦到同伴带着血液和伤痕的躯体,梦到风月场中无数人多情又轻蔑的笑容,还有覆盖在眼前的那只手,和耳畔的低语。
“你身价越高,就会过得越好。”
后来直到晏迟当上花魁,在拍卖初·夜的前一天被曹大人拦下献进深宫前,他都以为自己的未来就是那种日子,只要有人一掷千金,他就要解衣侍奉,苦海深重,远无尽头。
但一切都在最关键处猛然转折,在陛下的宫闱之中,无论是受磋磨、折辱,还是被造谣、污蔑,都远比他原先的设想要好太多了。
有殷璇的一句话,他已经万分知足,心愿已了。即便是要陪伴她下九幽地狱,也是心甘情愿,并无怨言。
梦境愈沉,似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覆盖上脸颊,从颊侧轻轻的滑下,随后停顿在下颔边缘。
好似有很多人的呼吸,很多人在来来回回的布置东西……晏迟半梦半醒,有些迷茫地睁开眼,脑海中的记忆还停留在被罚跪之时,意识还没有彻底回笼。
他的视线对上一双形如桃花的墨眸,目光相接,殷璇露出笑意,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颊,道:“醒了?”
晏迟怔了一下,抬起手覆盖住她的手腕,试探问道:“陛下?您怎么在这儿。”
“郎主,是陛下抱您回来的。”一旁在收拾东西的阿青转头插了一句话。百岁在廊下熬药,听到动静也站起身从窗边往里面看了一眼。静成更是抱出来一大叠绸缎,比量着似是要裁衣服。
这么丢人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看上去还喜气洋洋的。
晏迟迟缓地应了一声,坐起身反握住殷璇的手,道:“寻常人家,尚且有后院争斗。世家贵族,更是斗得不见硝烟却死伤难料。陛下原本不该来的……”
他想了想,又怕殷璇伤心,双手握住她的手指,轻声道:“但有您惦记着……总是心里高兴。”
殷璇捏了捏对方纤细修长的手指,用手从指间向上移动,一路称量过去,再转手扣住他的腰,环了环尺寸,低声道:“这么瘦,倒是让我很不安心。”
私下相处,殷璇一贯随意自称,晏迟也便卸了繁礼,却还是稍微有点没明白的地问道:“不安心?”
殷璇没有立即回答,一旁的阿青凑了过来,把药碗从百岁手里接过,端给晏迟,笑吟吟地道:“当然是不好生养啊,郎主?”
他语气带笑,但还是温和的,却惊得晏迟差点没拿稳药碗,浑身僵硬地端着瓷器,望着里面黑漆漆的药汁,半晌才道:“……是陛下嫌臣不能生么……”
说得也是,寻常人家也想要能够开枝散叶的儿郎,何况天家?再说他承宠多日,如果按次数来算,比那些宫中侍奉一年半载的都有“资历”,殷璇想要孩子,也是正常的……
晏迟一时忽略了另一个可能,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越想越自闭,直到忽地被殷璇弹了一下额头,又靠近亲了他一下。
“可惜不能敲开你这脑子,否则还真想看看是怎么长得。”殷璇注视着他,话语的气息缠绕过来,笑着打趣道,“你自己的月事,难道都不清楚吗?”
晏迟又怔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紧张地磕绊了一句:“我的都……不、不准啊……”
“这次准了。”阿青转身把祛除苦味的蜜饯拿上来,附在榻边道,“安太医刚走不久,说您遇喜体弱,要细心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