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城市历来精致,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秀气得仿佛根本经不起多少刀光剑影。然而,就是这样清静典雅的地方,偏生就和五洲中最为好战的魔洲接壤,百年来从得不到真正的安宁。
纪陌从临光城出发执行任务时这里花红柳绿草长莺飞,正是一年之中最为朝气蓬勃的时节,如今节气未变,阳光依旧,这些庭院却是人去楼空,街道只余一片荒凉的静默。
魔洲的行事方式不难推测,昊天神洲每座城市都有祭祀用的分殿,既然他们要立威,便要选在最能挑衅昊天神殿的地点处死神侍。果然,当纪陌和夜明君隐身来到临光城分殿,伪装成各色百姓的神侍皆被吊在殿门前,来不及逃往渡口的百姓被魔洲士兵赶到一处,应当是要让他们见证行刑过程杀鸡儆猴。
空气中的血腥味仍未散去,试图反抗之人的尸体被草草堆在一处,余下的人乖顺地听从士兵指挥,眉目间唯有麻木。
然而,就在一片死气沉沉中,被吊着的青叶却没有半分屈从,即便手腕已被勒得青紫,仍是横眉怒目,“魔主与大祭司有约,三十年内互不侵犯,如今不过十年魔洲竟占我城池残害百姓,如此背信弃义,必受天诛!”
“可笑,世间自古强者为尊,十年前苏格那老东西抵抗得厉害,我父皇便放了你们一马,现在是魔洲更强,我们打过来了,你们又能如何?”
在钩蛇吞下城主后已没几个人敢发声,他这一开口,坐在蛇头上的华衣少年便看了过来,面上满是讥讽之意,
“你们信神,没有神来救你们,我只信父皇,父皇便给了我足以踏平天下的妖兽大军。在这世上,强者就是天,我父皇最强,所以他说的话就是天理!”
这华衣少年便是魔主之子叶破,他年岁和青叶相当,二者境遇却是天差地别。魔洲只尊强者,对敌人从不手下留情,单论杀戮能力也是当世最强,然而面对这凶名在外的魔洲皇子,纪陌印象中总是腼腆笑着的青叶却是没有任何惧怕,少年脸上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讽刺神色,“若魔主当真天下无敌,世上又怎会有其它四洲存在?我且看着你在大祭司手下如何惨败收场!”
“你这小子倒也有点骨气,可惜,实力太弱了些。”
似乎没想到世上还有胆敢对抗天人的凡人,叶破扬了扬眉毛,魔主临行前暗中给他下了任务,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定要活捉晨星祭司纪陌。他不明白自己无所不能的父皇为何会如此看重一个神洲祭司,但他绝对不能让父皇失望。
“父皇早晚会送苏格下去和你们作伴,至于现在,既然晨星祭司不在意你们死活,那就休怪我下手无情。”
面上露出残酷的笑意,叶破视线移向了跪在地上的男人,高傲地抬着下巴问,“你是临光城最擅审讯的执法者?”
神洲执法者原是每座城市负责维持法纪之人,然而此时只是在敌人面前恭顺地跪着,甚至对破坏城池之人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是的,皇子殿下。”
男人的笑让叶破有些恶心,他们魔洲之人一生只求痛快二字,所以最瞧不上为了活下去一言一行都迎合神殿规矩的神洲人,不过他此时倒是有了一个绝佳的主意,挑衅地瞥了一眼面露厌恶神色的青叶便道:“每人凌迟一百零八刀,就从这个最有骨气的这小子开始,若是他开口求饶,我便留你一命。”
此话一出执法者几乎是欣喜地掏出了行刑之刀,眼睛渴望地看着不久前还挺身保护这座城池的少年神侍,“青叶大人,反正你一定会死,不如服个软救我一命,也算是为神洲百姓献身了不是……”
青叶到底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这是他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跟随的白衣祭司也是从不进行战斗的纪陌,如今面临凌迟之刑难免有些惧怕,可是真正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却是行刑之人。
从小接受神殿教育坚信人应当为光明奉献一切的少年神侍对着魔洲皇子也敢怒目而视,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惜以性命保护的人们在这种时候一句话都不敢说,为什么本该和他一同守卫城市的执法者会跟恶犬一样服从于敌人。这一切对向往着光明的少年而言太过黑暗,他终于迷茫了起来,可他不想求饶,最终唯有颤颤地垂下眼,如同过去每日在神殿早起时一般,充满希望地道出一声,“神佑世人。”
“青叶已是高阶神侍,如果不是留下守城,定能乘坐上一批渡船离开。”
这一切发生时纪陌面上都毫无波动,这样的事他见多了,早就出发时就告诫过下属,一旦任务失败立刻分散回到神殿向大祭司汇报情况,被抓住的这些神侍颇为面生,应当都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所以才会忘记他的叮嘱现身守城,落得了如今下场。
队伍中还有许多人不在这里,估计是照他的吩咐回了神殿,其实纪陌也知道回去的那些人以后多半没多大出息,真正能成为一方豪杰的人都被魔洲皇子吊在了此地,很快便要成为一具尸体。可是,在天人不断出现的这个世界,凡人的才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们就算付出一生努力修炼,又哪里抵得上主角自带的外挂。
明知救下他们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他还是回来了,既然来了,就要得到完美的结果,这才符合晨星祭司唯利是图的人设。
扶了扶面上的无厌,纪陌看向了身边的白衣仙人,“请问仙君准备何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