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区的公交站里空无一人。
正巧这时来了一通电话,来电显示的是一串外地号码。
简卿皱了皱眉,指尖在接听按钮外圈摩挲,不知过了多久,才按下通话键。
“女儿啊,我是爸爸。”简宏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明显的老烟嗓,沙哑而低沉。
刻意的套着近乎。
“......”简卿一声不吭。
简宏哲一年到头也不会想起给她打个电话,这次找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见她没反应,简宏哲呵呵干笑着自顾自地说:“我最近手头有些紧——”
“我没钱。”不及他说完,简卿言简意赅,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耐。
“......”简宏哲搓着手,无奈地轻叹,“阿卿,我也是没办法,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还有个弟弟要念书。”
这几年生意难做,为此他还不惜去借了高利贷,原以为这一次肯定能翻身,却没成想又是赔了个底儿掉。
简卿听到‘弟弟’这两个字的时候,一股子的火往上冲,她一字一顿提醒道:“你搞错了吧,我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弟弟。”
“......”简宏哲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因为阿阡的事情埋怨我,但后来你不是也搞到钱了吗?爸爸没你有本事,你就当帮帮爸爸吧。”
男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声声刺耳。
突然觉得很累,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他多说,简卿压着心里的难受,语气没什么温度地重复,“我没钱给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简宏哲被她冷冰冰的态度搞得有些恼火,面子挂不住,没了想好好说话的心情。
他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你对我这是什么态度?”
他不肯信简卿说的话,“人家都说你考得是全国最好的美院,随便找个画室教画画一天就能有千把块,怎么会没钱。”
半晌。
他冷笑一声,“你要是没钱,那我只能把老家的破房子卖了。”
“......”简卿没想到他会提这茬,被他这一句话拿住了七寸。
简宏哲嘴里的老房子,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就像生者只能依靠睹物来思人。
如果老房子没有了,那逝去的人存在过的痕迹,好像也会跟着消失。
她不可能看着简宏哲把房子卖掉,然后让其他人像丢垃圾一样,把房子里的一点一滴清空。
简卿紧紧地攥住手机,指尖有些泛白。
最终深呼一口气,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你要多少?”
“四十万。”简宏哲想也不想地狮子大开口。
“......”
四十万说得很轻松。
她根本没有办法去弄到这么多钱。
简卿镇定下来和他讨价还价,哪能真的就把钱给他,至少是要以物换物,免得日后简宏哲没完没了的拿老房子说事儿。
“不行,我只能给二十万,而且我有个条件,我要买老家的房子,不行就算了。”
老房子在县里,四五十平的小平房,二十万绰绰有余。
这么便宜的买卖,没理由不做,简宏哲很快应承,拖着尾音故意显出余裕,“可以,那你要快一点,我可等不了多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索性没皮没脸起来。
公交站台空旷不避风,冷风灌进五脏六腑。
简卿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眼底被风吹的红了眼,脑子里全是该怎么去搞这二十万。
去偷?去抢?去走捷径?
反正也不是没走过,她低低地轻呵。
晚上九点的公交车上没什么人,司机开得很快,从经停每一站开门关门的速度看出他急切地想要下班。
简卿坐在最后一排,盯着手机,屏幕发出的蓝光映出她线条柔和的脸部轮廓。
账户里的余额少得可怜,只有一万多块,大头还是刚才陆淮予转的。
她抿着唇,点开转账记录,以往每个月的月初,她都会转账给一个匿名的账户一万块钱,已经转了二十四个月。
还差十六个月就够了。
够她一点一点地捡回丢掉的自尊。
简卿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攒出了二十万,简宏哲敢这么找她要钱,摆明了是在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