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一脸温和的模样,还有腹部传来的不轻不重的力道,陈焕轻声笑了一下,他照过那么多次镜子,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那张阴冷的脸上也能有这么温和的表情。
她只是因为这是自己的身体才会这般耐心的照顾吧,陈焕想。
不是因为看他难受才会细心照顾他的吧。
过了一阵,许是因为小腹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一些,又或是被按揉的实在是舒服,陈焕的脸色好了不少,虚汗逐渐褪去,嘴唇上也有了些血色。
唯独那时有时无的热流让他依然无法适应。
“你……你们女子,每月都要这般……流血?”陈焕有些艰涩的开口。
枫黎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潮红,她抿了抿唇,答:“是,每月都这样,一般来说时间比较固定。”
“每次都这么痛苦吗?”
“大多数人是不会痛的,我是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受的寒多了,所以才疼得厉害。”
受寒就会痛吗?
陈焕沉默了一下,又问:“你在浣衣局时怎么办?”
枫黎一怔,她没想到陈焕会这么问她,因为这陈司公一向话少,没想到他还有兴趣问她以前的事,“多喝些热水,求管事嬷嬷让我休息半日,绪白那丫头也会帮我这样捂一捂揉一揉。若是没有好转的话,忍忍其实也就过去了。”
呵,忍忍就过去了?
陈焕自认为是个能忍的,可刚才那种身体内部撕裂般的疼痛,还是让他疼的浑身发颤,腰都直不起来。一个因为他的胃病就能疼的脸色发白的小宫女,还能轻描淡写地忍着这种揪心的疼,在寒冬里泡着冷水洗衣不成?
不过,忍不了也得忍着,他晓得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可有叫医女看过?”
“医女?”诧异地挑了挑眉,枫黎头一回觉得司公的脑子怎么也不好使了,宫里的规矩司公应该比她更了解才对吧,“司公这等聪慧的人儿怎么会这么问,我们这种最下等的宫女,哪儿请的来医女呢,就是去拿药都吃不起啊。”
唔,对,是这样。
陈焕蹙了蹙眉头,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被这小宫女传染的痴傻了不成?
陈焕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心中冷笑一下,想把之前的对话打岔过去,便把目光落在了枫黎的脸上,心中起了嘲弄的心思,道:“被自己的好友吼了一句的感觉如何?嗯?”
枫黎有些无奈,上次绪白来她知道绪白在陈焕面前说了不好听的话,却没想到绪白对陈焕的意见真的如此之大,大到真的会当众大吼出来。知道陈焕是故意提起此事,她只能小声说道:“我也没想到绪白竟然……竟然如此的……厌恶司公。”
“宫里的下人厌恶咱家,才是常态吧。像你这般……”说着,陈焕的目光向下一扫,掠过了那双正在缓缓揉着小腹的手,“乐意主动亲近咱家的,呵,倒是不多。”
“司公平日里虽然说话不是很好听,但对我也不算坏,还时常帮衬我,我总不能恩将仇报。”枫黎其实想说司公平日里说话太难听了,但话在嘴里一绕,还是变成了“不是很好听”,顿了一顿,她接着道:“况且……司公不乐意看我讨好你吗?”
说到讨好,她又故意的拖长的声音。
陈焕一怔,冷哼一声。
见他没说话,枫黎便又说:“司公今日话似乎比往日多一些?莫不是有些……关心我?”
她笑眯眯地靠近了陈焕一些,只是这笑容此时此刻在陈焕眼里怎么看怎么欠扁。
陈焕咧嘴,带着讽意笑了,道:“咱家关心你?你当真痴傻了不成。”
话虽如此,但他自知今日确实话多的有些反常,且说这么多话,还都是他主动挑起的话头,但他却又不觉得自己是在关心这个小宫女。
他怎么可能会关心她,他只是……可怜她罢了。
陈焕扭过了头,不再去看枫黎,闭上眼小憩。
“司公可是疼痛缓解些了?”枫黎停了手上的动作,见陈焕闭了眼睛休息,她找了个薄毯出来,盖在了他身上,然后悄声的收拾起了屋中被染了血的脏衣,用布裹了起来,出了屋。
“小顺子,再劳烦你往浣衣局跑一趟,把这脏衣拿给绪白姑娘去洗。”
枫黎的态度一向温和,做惯了下等宫女,她虽然不太会说讨巧的话,但是说话还是很客气的,让小顺子有些诚惶诚恐,“为司公办事是小的的荣幸。”
差了小顺子去浣衣局送衣物之后,又让小良子再去拿了一杯热红糖水和一个小手炉回来,枫黎才重新端着杯子进屋。
掩上了门,枫黎轻声叫道:“司公,睡着了吗?没睡着的话,再来喝一杯热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