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美人变成第一丑女,就算宋家势力极大也瞒不下这样大的一个八卦,尤其还是在男方高调退婚的情况下。
民国初年,新思潮正势不可挡地涌入Z国,但即使如此,一个女人被退婚的事情在当时依然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
八卦谣言在街头巷尾中滋生,因得一张脸不敢去上学的小姐只能羡慕地看着友人们穿上校服,谈论着那个她从来不知道的世界。
或许是友人带来的新思想鼓励了她,那一日,毁了容的小姐精心化了一个最美的妆,她带着手套蒙着面纱走出家门,再次踏入了那个她许久未接触的外界。
但命运就是如此无常,那一日,她被一个孩童扯下了“遮丑”的面纱,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她看到了那个曾经和她风花雪月的英俊男人,亦看到了人群中捂嘴偷笑的两位友人。
那个孩子叫那男人“父亲”,而他身旁一身红色旗袍的美艳女人也被孩子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母亲”。
她仅仅是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小姐便已经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羞辱与自卑。
那一日,以泪洗面的小姐发了疯似的地砸坏了所有用来梳妆的物件;
那一日,浑身是疤的小姐看清了美丑之间不可逾越的横线;
那一日,如愿穿上大红旗袍的小姐带着定情信物一头撞死在了她最爱的桃树下。
但天意弄人,某一夜,一心求死的小姐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被家人埋在了那棵高大的桃树下,那副曾被她引以为傲又为她带来诸多痛苦的身躯早就化为一具白骨,被深埋在树下的一支木笔正散发着点点微光,温柔地唤醒了她的灵魂。
她隐约感到那支笔可以帮她实现所有愿望,可她太弱小了,弱小到根本拿不起那支笔。
于是她想起了她的定情信物,一把千年桃木所制的梳子,那本该是在她出嫁时梳妆的吉祥物件。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起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小姐再次捡起了那把梳子,只是这次她梳理的不再是头发,而是阴气。
桃木天生辟邪,千年桃木更是蕴藏着极强的灵气,阴气使她畅快,阳气却又让她痛不欲生。
就和那个男人带给她的感觉一样。
也许是因为身埋树下的原因,即使小姐变得越来越强大,但她却一步也走不出这个宅院。
她渐渐地可以拿稳那支笔,于是她为自己画了一副绝美的容貌与一身大红的旗袍,甚至还画了好多早就不在的故人做玩伴。
寂寞的小姐等呀等,终于在那一天等到了一个闯进宅院的外人。
那男人不算特别英俊却很有才华,他极落魄胆子却也极大,面对小姐这样一个没有实体的女鬼,他竟然不见半分害怕,甚至还不可思议地……爱上了小姐。
但小姐早就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少女了,她毫不犹豫地露出那些刻在灵魂上的疤痕,预备着吓走男人。
可她没有成功,那男人还是日夜不离地跟着她,对她说着诗一样的情话。
情爱是会溺死人的水,小姐最终还是沦陷了,但这次她还是多了个心眼,在男人预备去闯荡前逼他立下了字据。
男人签字签的毫不犹豫,小姐放下心来,安心又孤独地在宅院等着爱人回家。
她想试试她最爱的新娘妆、她想真真正正地用一次桃木梳……
她想名正言顺地穿一次大红嫁衣。
但小姐最终还是没等到她想要的,在她能离开宅院的那晚,她见到了躺在其他女人床上的男人。
那不是对方第一个女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君既无情我便休,约定将至,实力大增的小姐准备狠狠地折磨报复男人,却没想到被男人选中的两个演员搅了局。
这便是故事的全部。
顾唯笙睁开眼,桃香早已散去,而他手中的木梳也无声无息地断成两半,露出了其中早已腐朽干枯的内在。
这是宋如烟的最后一点执念,在主魂彻底消散七天后,这点执念终于忍不住冒了头。
她不想夺舍,她只是单纯地想讲一个故事。
“走吧,”顾唯笙轻轻握住那把断梳,“徐青山他……很快就会下地狱了。”
微风拂过,桃木像是一瞬间经历了几百年的时间一样化为齑粉从顾唯笙的指间滑落。
结局已经注定。
女鬼与书生的故事,在这一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