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初露,江砚祈便起了身,不需要旁人伺候,从原主的衣柜里挑了身最低调但还是足够浮夸、尽显富贵的衣袍,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东想西想折腾了一夜,他还是觉得缘分奇妙,他的灵魂住进这具与他同名同姓的陌生人身上便罢了,偏巧这人还长着与他一样的脸。浮世三千,红尘万里,还真是什么奇事都有。
除此之外,他十分感谢苍天——如果苍天另选时机让他的灵魂穿进“江砚祈”体内,比如昨夜“江砚祈”下药未得手后,那他也不必再等,直接自戕算了,免得死得那么凄惨。毕竟人生地不熟,他现在还真对付不了已经半疯魔的主角了。
“啪嗒。”
墨余推开房门,将帘子挂在龙虎金钩上,有些诧异地道:“我在外面听见声音,便进来了,大少爷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往日不都得睡到日上三竿吗?!
江砚祈叹气道:“我昨天啊,做了个梦,梦见你家大少爷今天要遭大祸,不得早早起来、用宽广如大草原的胸襟和如无边山海的旷达准备迎接人生磨难吗?”
“大少爷别瞎说,您福大命大,哪有祸事敢招惹您?”墨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头发,好半晌才说,“今儿就这一根玉带子吗?”
往日不是恨不得往头上放一座金山吗?!
“以前的品味忒浮夸,我决定以后走清淡点的路线。”说到这里,江砚祈顺势道,“对了,昨天我一起来,差点被一屋子的富贵闪瞎了眼,你今日差几个人把我屋子里的这些家具、摆件,包括衣柜里的衣裳,还有这些金灿灿的饰品全部拿去典当了,换成真金白银,给我重新置办一套,记住,就算不风雅,也得干净利落些。”
“啊?”墨余忍无可忍地伸手探了探江砚祈的脑门,见温度正常,才应下这差事。
江砚祈也没责怪他无礼,正欲说话,便听外面响起吵嚷声,随即郡王府的管家疾步跑了进来,无奈又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说少主子啊,您怎么就——唉!”
这副模样定然是出事了,墨余蹙眉,急声道:“管家,怎么了!”
“怎么了?出大事了!”管家亮着满头的汗,快速道,“今日一早,蜀国的使臣发现自家公主被人奸/污致死,叫仵作验了尸,说公主是昨日上午午时三刻断的气,如今尸体还摆在那隆福巷的三春酒楼,现在……想必那使臣都快到达永安宫了!”
墨余说:“可这事儿跟大少爷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管家急得心肝疼,闻言拍着大腿就哭道,“咱们长陵郡王府的传家玉佩就搁在那房里呢!恐怕不需多久,宫里就要来人拿你了!”
“什么!”墨余怔愣地倒退了一步,却见大少爷已经起了身,上前去扶住管家的胳膊。
管家是从小便跟着长陵郡王的老人了,他是因为伤病从军队里退下来的,铁骨铮铮,早年身中数箭也没流泪,如今想到自家少主人惹下了滔天大祸,一时又悔恨又害怕,竟泣不成声。
“陈叔!”江砚祈抓住他的胳膊,一边使力搀扶,一边道,“您听我一句话,我没做过这等腌臜事!”
“江砚祈”好像也真没有。
墨余也说:“是啊管家,我是大少爷的随从,大少爷出府,不管去哪儿我都跟着,昨日上午的确去了三春酒楼,但我敢拿我祖宗十八代发誓,这事情绝对不是大少爷做的!”
他家大少爷虽说没什么优点,但确实从没做过这等下流勾当,这不是因为大少爷坏得不够彻底,而是因为大少爷总是非常自信——只要我看上的人,最后都会自己哭着上门解衣求睡的。
“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事情是大少爷所为啊!但那玉佩就是铁证,大少爷——”陈叔反手握住江砚祈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大少爷看不清眼前的局势,我说给你听:如今能主宰您生死的是陛下,可陛下的目的不是替蜀国伸冤,他看重的也不是真相,是这个送到面前来的契机啊!”
陛下的目的不在于您呐!
“我知道的,陈叔,我知道。”江砚祈冷静地看着他,说,“陈叔,你信我一回,如今我要自救,得靠两个人。”
陈叔眼前一亮:“谁!”
“就是你和墨余。”江砚祈拽过,说,“两件事,办好了,我或许还有活路。”
二人异口同声道:“但请大少爷吩咐!”
“郡——”江砚祈一顿,立马改口,“我爹如果闻到了风声,一定会往府里赶,然后进宫去替我求情,这其中的利害,陈叔你晓得,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管如何,都得把我爹摁住了,让他哪也别去,就当我这个憨包儿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死了还清净!”
陈叔不是愚人,他知晓其中的关键,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连忙道:“这是对的,这是对的!”
郡王有多看重大少爷,他最清楚不过了。大少爷被拿捏住了,换句话说,就是郡王被拿捏住了。越是危急,越是要冷静,要平淡,要装作不在乎,才有希望迷住其他人的眼,把他们的视线搅乱。
可是……少爷怎么知道?!
“墨余。”江砚祈看向墨余,说,“你的任务也很简单,我要你在我进入永安宫的一炷香时间内到达容王府,告诉容王爷,说张罗东西需要一定的时间,请他耐心等等,我很快便给他送去。”
“什么?”墨余不解,“这样能有什么助益?说句不好听的,在陛下眼里,容王爷还没他身边的老公公金贵呢,就算他愿意替大少爷说情,也使不上用啊!”
江砚祈摇头:“不,光是送些好处当然无用,他来求情更是无用。你千万要记住,与他说几句话。”
墨余问:“什么话?”
江砚祈微微一笑:“附耳过来。”
不到多时,宫里果然来了人,还是建宁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魏公公。
魏公公本以为还要在前厅等上一会儿,才能将那小纨绔提走,却不想半刻钟不过,小纨绔便到了。他见着江砚祈,不知怎的愣了一愣,招呼道:“小郡王,请早啊!”
“魏公公早!”江砚祈打了声呵欠,半睁着眼说,“魏公公这么早跑我家里来做什么?哦,是不是陛下要赏赐我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