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1 / 2)

明月照玉鞍 不落言笙 2263 字 2023-05-20

《大祁史·淳明纪要》云:正德十二年,玉门关外,烽烟黄,马变吼,震天之声浪间杂啼血吼,戚氏谋逆,引戚氏与楼兰通,后为人告,遣兵斩之于外,诛其族。

每当风生竹院,月上雪岫,对景怀人,梦魂颠倒。【注】

天昏似阴云惊变,风起黄沙滚滚漫天,在长河落日的大漠孤烟中有一条宛若杳霭流玉般的使臣团队,最中心的马车繁杂富丽,门框上挂着一对儿铃铛,幽远的铃声随着飘渺的风声传来。

马车里,一女子悠悠伸出指尖微微挑起车帘,入眼处皆是绵延无尽的大漠。

思绪流转间,她眼前恍惚地浮起前世场景。

古朴清雅的花园内横尸遍野,丫鬟女眷人烟流窜,哭声震天,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否一枕邯郸,银光闪戾间血珠飞溅到她的面庞。

陛下诏言父亲兄长通敌叛国,裂冠毁冕,五万戚家军俱已斩杀于关外,宫中禁军强闯入府内,宣读圣旨后把府内内眷就地斩杀。

戚瑶萱胸前漫起阵阵的疼痛,血雾弥漫霎时染红了整片视线,她骤然如堕烟海,人事不省,此后被送往和亲道路,一生磋磨而死。

马车蓦地停了下来,帘子被一位内侍掀开,身着朱色圆领袍,头戴圆帽,戚瑶萱识得他,当今太后二等内侍。

她假意扶着额头,身体作出微微颤抖,羽睫微垂,悲恸欲绝,辞泪俱下。

前世,她只顾悲伤,父母亲人之仇未报,含恨而死,今世,她定要仇敌血债血偿。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内侍微微躬身,语气并不怎么敬畏道:“公主醒了,现下已经到了龟滋一带,到瞿萨还须些时日。”

若没记错,几日前朝中本定议决端淑公主前去西域和亲,各个朝臣心中打鼓,以往和亲均是从旁的宗亲中挑选一位女娘,封了称号代替皇室公主前去和亲。

而她也如前世一般被当作替死鬼送上黄泉路,路上浑浑噩噩,许是背后之人指使,在她饭菜里下了毒,竟让她刚入西域便魂归黄泉。

怕是有心之人想挑起藩国纷争。

思至此处,她心生一计。

她勉强支起酸软的身子,眼神一狠,颤巍地双手从头上拔下一支釵环,须臾间,迅速得移到内侍面前,膝盖一顶,从后面把釵环横在对方脖颈前。

内侍未反应过来时腹部一痛,再回神已然是冰冷刃器的触感抵在脖子上,不由一慌,但倏地镇定了下来。

他脸上挂上讥讽的笑:“大胆,奴婢可是太后内侍,你敢伤我。”说着翘起兰花指拨了拨戚瑶萱颤抖的手。

“戚家女,我劝你老实一些,戚家已被问斩,多亏了大娘娘求情,保你一命,你最好老老实实当你的新娘子。”

戚瑶萱啐他一声,更加用力得攥紧釵环往脖颈处抵去,眼神迸发出狠厉的视线:“阉狗,我纵然受制于你们,但是杀你这条贱命还是绰绰有余。”

“我且问你,戚家灭门,是不是狗皇帝搞得鬼。”尖头往里刺了两分,细白的脖子上沁出两滴血液。

内侍登时感受到了一阵尖锐的痛意,不由一慌:“戚家女,戚家灭门已是定局,你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好好活下去。”他小心哄诱到,尽量拖着时间。

戚瑶萱厌恶地盯着眼前的阉贼,正待要用釵环结束了他的狗命,马车上突然跳进一个侍卫,唰地拔剑撬开了戚瑶萱的手。

戚瑶萱本身迷药的劲儿还未过去,一时不察,釵环掉到了地上,那侍卫又重重地踹到了她的腿上。

戚瑶萱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脱离掣肘的内侍吆喝:“赶紧的,把她给我捆上。”

戚瑶萱挣扎起来,却被内侍狠狠甩了一个巴掌:“到了这般田地,可容不得你折腾,奴婢告诉你,现在你这条命,是太后娘娘的,你以为一介罪臣之女,这世上还有何地方能容下你,今后大娘娘让你往东你就绝对不能往西,戚家女,奴婢还是要劝诫一句,人啊,得惜命。”言罢拍了拍她的脸,吩咐侍卫:“再喂些迷药进去,免得她咬舌自尽。”

侍卫领命,掏出一纸药粉捏着戚瑶萱的脸颊粗暴地倒了进去。

戚瑶萱被甩在塌上,被药粉呛咳着吐了出来。

她的阿父阿兄绝不可能谋逆,戚瑶萱手脚发凉,唇色苍白,回想起狗皇帝忌惮戚家已然非一日两日了。

一月前,朝廷急报,楼兰来犯,已越过沙西井,行至阿奇克沟谷。高宗即刻派遣戚家军前往玉门关抵御外敌。

在一个无风无云的日子,戚丛云率领戚家军和汉郡兵共八万人低调出征,戚瑶萱和阿母站在城外目送他们远去。

临行前,阿兄爽朗地笑声还环绕在耳边:“阿妹放心,那楼兰在西域诸国虽是大国,但军队只有几千人,不足戚家军的十分之一,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安心等我们的捷报。”

如今想来,怕是早有预谋,边郡太守早已得了高宗密旨,楼兰与戚家军乃是死敌,这是唱了一出戏,把戚家军往坑里埋。

真是狡兔死,走狗烹。

“走了多少日了。”由于多日昏睡,戚瑶萱的喉咙干涩沙哑,仿佛含了一把沙砾。

侍卫面无表情,但还是回答了她:“走了月余了。”

月余?看来太后为了让她安分和亲,早有谋划,竟让她毫无所觉。

踏过了玉门关的哀哀冤魂,与父兄相背而驰,戚瑶萱深吸一口气,她则会哽咽,那双恳求的眼眸望向他,一字一句咬着牙问:“请你,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侍卫本想不理她,但眼角掠过她的神色,平铺直叙扬声:“不可。”随后,微微转头顿了下,飞速地前倾一下又神态自若的收了回来。

戚瑶萱心中咚咚跳,呼吸骤然急促了些,待侍卫出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前后望了望,确保周围无人,才展开刚从侍卫塞入掌心的纸条。

她展开纸条得手微微颤抖,眸色微动,纸条内:“战前一日晚,楼兰已军玉门外,则陛下得匿名揭之,云与楼兰通谋,欲破玉门关,直取浔阳城。并依倚信,往来书皆丛云印为证,笔之皆然。故陛下令诸女眷宜就斩,大娘娘一遣老臣上谏云明可令戚女代公主和亲,举功赎罪。阿萱,一路珍重,有事闻昭会代我党扶汝。”

大滴大滴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湿润了纸条,模糊了字迹,戚瑶萱擦干眼泪,把纸条揉成一团,塞入了口中,咽了下去。

戚瑶萱撑着酸软的身子,下了马车,方才入口得迷药药量不多,但却能让她的功夫使不出来。

帛履陷入了细软的黄沙中,厚重的婚服使她寸步难行,此时已是近傍晚,抬眼望去,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沙浪绵延到苍穹天际,橙红交加的残阳散出的绚丽色彩,染遍了天际,洒入了大漠,使孤霞高映,风飘飘而吹衣,映衬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阵阵飘渺梵音。

旁边的侍卫冷硬地伸手拦住她,不让她踏出马车这一片方寸之地。

车队修整,松泽站在内侍身边,遥遥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就站在马车旁,观察着周围,是时已至暮食之时,除去护送的禁军、侍女,还有些许内侍,往后还有很多的工匠,除此以外就是西域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