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香得齐鸣轩头晕脑胀，凭着本能想回抱住薛野，薛野却已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道：“走，去吃饭。”

“哦。”他不由得有些失落，但也没说什么，跟着走了两步，被冷风一吹，先前被喜悦冲得发热的头脑也渐渐清醒，迟钝地记起了自己的“初心”。

“小野……”

薛野回过头：“嗯？”

齐鸣轩望着他，欲言又止。

这个人之前不是说他不喜欢花的吗？

他模糊猜到了什么，把这句煞风景的疑问咽进肚子里，挨近薛野，飞快地握了一下他的手，道：“我以后还给你买，好不好？”

薛野说，好啊。

于是他就真的给薛野买了几天的花。

不一定是红玫瑰，有时也是百合或者郁金香——反正薛野说了，什么花他都喜欢。一来二去，花店的女老板都认识他了，第三天傍晚，齐鸣轩再去时，老板笑着问他：

“又给女朋友买花啊？”

齐鸣轩一愣，也跟着低头笑了一下，颊边梨涡若隐若现，说：“是啊。”

——虽然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鲜花的香气延长了节日的甜蜜气氛，他沉浸在这陌生的、纯粹的快乐中，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没法想，情绪持续高涨，嘴角始终带着笑，仿佛在做一场绮丽斑斓的美梦。

一瞬间也想，好像…就这样一直和薛野在一起也可以。

就在这座城市里，在这个远离亲朋好友的桃源中，又有什么不可以？

然后梦就醒了。

出差原定三天就结束，但还没到正式开工的时间，是齐鸣轩贪恋这样融洽亲密的氛围，提议多留两天。

——他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赵旭。

那一天，他照例抱着一束花从花店出来，等红绿灯的时候，忽听旁边有个声音叫他：“鸣轩。”

他循声扭过头，就看到了行道树下的赵旭。

七八年没见，但或许是赵旭虚伪的嘴脸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他居然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恶心，也不愿意浪费时间，扭头就想走。

赵旭却追不疾不徐追过来，脸上挂着个笑，心情很好的模样，同他寒暄道：

“看到爸爸也不打声招呼？怎么这么没礼貌。”

齐鸣轩皱了皱眉，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目视着前方，只把他那句虚伪的问候，当作一个屁给放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赵旭却似一点也不受影响，仍含笑看他。目光在他怀里的花上转了一圈，亲切道：

“又给薛野买花呢？”

齐鸣轩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赵旭笑得愈发慈爱，和颜悦色地问他：“在一起多久了？”

末了又感慨道，“你们两个小的时候就玩得好，没想到几年过去，居然在一起了，这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那嘴脸，仿佛他真是一个关心孩子恋情的慈父。

齐鸣轩冷冷看他：“你可以闭嘴吗？”

赵旭还是笑，语气轻松：“这么大火气干什么？爸爸只是关心一下你。”

对于他的话，齐鸣轩是一个字也不会信，果然，接着又听他笑道：“不过这事可不能让你妈知道，你妈那个人有点神经质，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闹。”

齐鸣轩的怒火一下就被点燃了，狠狠地盯着他道：“你再说我妈一个字试试？！”

赵旭故作疑惑：“爸爸哪里说得不对？这样，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搞同性恋也不能绝后是不是？正好还能哄哄你妈，免得被她赶出家门，也不耽误你和薛野在一块……”

他话没说完，齐鸣轩已经一拳砸到了他脸上：“少他妈恶心我！”

赵旭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面上闪过一丝愕，随即脸色也沉了下来：“你敢打我？”

扬起手就想给他一耳光，一面道：“说我恶心？你不也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齐鸣轩直接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拧，将他重重地揍倒在地：“早就想揍你了！”

伴随着路边几声尖利的惊叫，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周围渐渐聚集起人群，七嘴八舌地劝着架，但谁也没有理。时隔多年未见的父子俩却像一对杀红了眼的仇人，一拳一脚都往对方最痛的地方招呼，到最后被路人拉开时，两人身上都已挂了彩。赵旭尤其狼狈，鼻梁骨都被打断，鲜血直往嘴里流，也终于维持不住伪善的面具，仇恨地瞪着他，被桎梏着动弹不得还不忘说着恶毒的话：

“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不过也对，你和真男人又不一样，还真说不好该和男的还是女的在一起，像你这种不男不女，有人要就不了……”

齐鸣轩仗着自己腿长，猛地一脚踹在他腰上：“老子爱他妈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

两人眼看着又要打起来，旁人忙道：“算了算了。”

一场混乱勉强结束。齐鸣轩毕竟年轻，在打斗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虽受了些皮外伤，行动却不受影响，比起赵旭，那是强太多了。要说也算是出了一口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恶气，可不知为何，心情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快。

光是想到赵旭那张脸，他就觉得反胃，仿佛活吞了一百只苍蝇，从头到脚，都泛起浓重的恶心。

他差一点就要吐出来。

他一刻也不想在赵旭待过的地方多待，躲避瘟疫一样跑回了酒店，见到薛野时才想起自己这副模样未免也太狼狈，下意识转身想遮掩，但哪里还来得及？

薛野一眼就看到他嘴角的淤青，一把将他拽回来，皱眉问：

“怎么弄的？”

齐鸣轩真是一个字也不想提那个渣滓，抿着嘴不吭声。

薛野又看他一眼，放缓了语气：“如果不想说，不说也没关系。”

齐鸣轩闷闷“嗯”一声。

薛野在他脸上轻轻摸了一下，道：“休息一会，我去买药。”

＊＊

薛野转身出门了。

齐鸣轩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脑子里又乱又空，好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满腔的怒火已渐渐消散了，但心里还是堵得慌，说不出的憋闷和难受。

他没想到再见到赵旭居然还会对他造成这样大的影响，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疲惫至极，也不愿再回想起有关赵旭的任何一幕，便合上双眼，努力催眠自己，睡一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