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不用换鞋。”

齐鸣轩压抑着悸动的心跳，在玄关地垫上蹭蹭雪地里踩湿的鞋底，踏进来的时候，眼睛已经迅速把这个屋子瞟了一遍。

不大的一居室，收拾得很干净，太干净了，甚至有点空。除了墙上原本就贴着的装饰画，别的点缀一概没有。没有小盆栽，没有毛绒公仔，也没有零食，充斥着一个单身男士典型的没情没调。不像一个家，而仿佛只是一个供主人临时落脚、随时就要离去的处所。

和薛家那个住了十多年的房间不一样，和A市他们那个一起租的房子，也不一样。

但齐鸣轩依旧觉得它亲切、可爱，并在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回家的踏实和惬意。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感觉其实并不是由这个陌生的屋子带给他的，而是来自于这房间里弥漫着的某种熟悉的味道，那种名为薛野的独特的气息。

薛野没有管他在后面想些什么，径自脱了外套，问：“喝水吗？”

他一开口，齐鸣轩不由得又有些拘谨起来，点点头说好，又补充道：“麻烦你了。”

薛野从桌上拿起一只马克杯，走去了厨房。

哗啦水声响起。齐鸣轩轻手轻脚在米灰色的布艺沙发上坐下，继续打量这个薛野住了两年的房子，并为自己捕捉到的每一个薛野生活的痕迹而在心里小小地雀跃着。

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却因为开着暖气而温暖如春。这时再穿着羽绒服就有些不合时宜的热了，他把它脱了，又把衬衫扣子解了两颗，袖子挽到肘部。刚做完，就见薛野走了出来。他忙又挺直了脊背，不自觉地正襟危坐，抬起头假装欣赏墙上挂着的向日葵，余光却偷偷跟着薛野打转，等薛野转过身来，才又把视线移开。

薛野把水递给他，目光掠过他微开的领口，没有多做停留，一两秒就平静地挪开了，转而在沙发另一边坐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漫不经心地滑着。

齐鸣轩也心不在焉，薛野的存在感太强了，当然也可能是这个房子太小了，总之他很难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往薛野沉静隽逸的侧脸上飘。

克制点，齐鸣轩。他不得不反复提醒自己，你们已经不是可以随便乱看的关系了。

这么一想他忽然又有点后悔，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怎么就没好好看看薛野呢？

现在好了，不仅不是男朋友，连朋友都不太算得上，再去盯着别人看，那可就太不礼貌了。

他心里胡乱想着，捧着水杯盯着里面晃动的波纹，不知怎么福至心灵，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这是你的杯子吗？”

薛野略略一顿：“没多的杯子了。”

“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齐鸣轩赶紧说，“我只是问一下。”

薛野：“嗯。”

片刻后，放下手机，问他：“要在这里过夜吗？”

齐鸣轩正发愁要怎么留下来呢，闻言眼睛一亮：“可以吗？”

薛野垂下眼帘，淡声道：“只有一个房间。”

齐鸣轩很自觉：“我睡沙发就好。”

薛野说行，指给他卫生间的方向，又把凉拖给他。毛巾牙刷等物齐鸣轩自己有带，便穿着他的拖鞋进去洗澡了。

冬天洗热水澡让人心情愉悦，温度适宜的热水浇在身上，仿佛可以冲刷掉一天的疲惫。置物架上摆着洗浴用品，是陌生的牌子，气味却很熟悉。齐鸣轩挤了一点在掌心搓出泡沫，可能是心理作用，觉得比自己在国内用的要更好闻。

明明以前薛野也是用的那些东西。

洗完澡出来，薛野已经不在客厅了。沙发上摆着一卷被子，齐鸣轩摸了摸，还挺厚，盖在身上很暖和。

再闻闻，又是很熟悉的、薛野身上的味道。

他又开心了，东摸摸西看看，折腾好半天才关了灯开始睡觉。沙发很小，他躺着其实有些伸不开腿，可是盖着薛野盖过的被子，浑身被笼罩在这憧憬了很久的温暖气息里，身体上的舒适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知道薛野在他一墙之隔的地方睡着，竖起耳朵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呼吸，这情景已足够令他感到安宁而惬意，心好似也被棉花裹着，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他觉得很满足，闭上眼，回忆着这短短几个小时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异国的夜色中沉沉睡去。

几步外的房间里，薛野站在窗前，指间一点红亮的光芒燃起又熄灭，静静看着窗外的落雪，一夜没合眼。

＊＊

齐鸣轩倒没有厚着脸皮一直打扰薛野，第二天就乖乖去酒店住了。忙完一天，踢掉鞋子躺床上和齐澜打视频。

“没有，没有和好。”他说，脸上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