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让探春真头大了。
贾宝玉因贾母宠的紧,许多好东西都没有经过官中,直接就送进去的,往往只有进的账,去处却成迷。
加上贾宝玉不管院中各物,偏袭人这个清楚这些的紧跟着宝玉去了金陵,更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旧账理都理不清了。
偏原本没有半点事情的怡红院,如今却处处都说有东西在怡红院处,只等怡红院送出来。
如今宝玉走了,便都来找探春来要。
探春如何给得了。
偏偏这边事情未落,就又有人来找探春,说道:
“三姑娘,老太太、大太太和林姑娘的药钱还未结了,那边催着要呢。”
探春本就被因错乱的账目头疼不已,如今听见下面人如此说。
探春忍不住皱眉说道:
“老太太和大太太所用的都是定例,如何需要再添补的?林姑娘从来都不走官中的账,怎么又有林姑娘的药钱?”
探春想着,要来账本子,自己翻开来瞧,只见黛玉请医问药的账也合在了荣国府官中的账上。
并且一笔一笔写的清楚明白,其中出多少,用多少,更是少见的明白账。
探春却越发皱起了眉,便向那要银子的宋荣说道:
“写的倒是清楚,只是林姑娘从来不走官中的账目,林翡最是要强,林姑娘的吃喝用度,所用皆是林家所出,与我们无关,如今账上记了这些,必定有误,我需亲自问了她,才能再定。”
探春说着,便站起来,就命宋荣拿了账本子在后面跟着。
探春便心中盘算着,打着看黛玉的幌子,去见了绿袖。
绿袖是黛玉身边的第一得意之人,黛玉身边从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探春也不多说,见了绿袖,便将账本子拿出来,让绿袖看了,顿时听绿袖说道:
“怎就合在了你们的账上,虽然你们另请了人,但我们并没有让他过来,之后的用药,更是我翡大爷亲自划出去的,怎么你们这里又多了一份?”
探春知道绿袖没必要骗她,立即就知道,这是府中有人想借此贪墨一笔,就笑问道:
“我见林姐姐的药里有老山参等物,想来也是你们自己的。”
绿袖就笑道:
“自然是我们原本就有的。”绿袖说着,又从旁边匣子里取出一根模样不大好的老参来,笑道:
“原来老太太送了些,只是老太医在,他看了看,就说那些人参虽然是好的,但年岁久了,朽坏了,却不能用,叫我们买些新的,因我们这里本来就有新买的,老太太送的也都又送回去了。”
绿袖说着,将那根瞧着模样不大好的山参递给了探春,笑道:
“送山参的老妈妈说回去就回了你们,她能把旧参换出新的来,却把这个瞧着不好的留给我们,可我们本就不缺这劳什子,要这个做什么,正好你今日来了,就带回去,也让那老妈妈换了新的用吧。”
探春闻言,心中冷的紧。
换了新的用?
的确是换了新的用,只是这换来的新人参她们这些正经主子谁都别想用。
只怕老太太至今还以为自己的心意给了外甥女呢。
真是一帮子黑心肝的。
吃相也太难看,真当她们所作所为都能瞒天过海,永远不会被人知道吗?
探春想着,眼中分明是寒意,也无心再与绿袖说下去,只寒着脸,领着先前要银子的宋荣回去。
探春只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
可后面的宋荣就不一样了。
原先她们想着,只要账目做对了,凭三姑娘如何厉害,这账目没有半点错,她又能怎样?
只要时间一长,这就是本没有半点错漏的好账目。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没想到探春会第一时间想到林姑娘不走官中的账。
没想到探春行事如此干脆利落,竟直接亲自去问了绿袖,当着她说面,问明白了钱财走向。
一时宋荣跟在探春身后脸色煞白,双眼失神,大白天的,却冒着冷汗打摆子。
旁的事倒是容易,但动了账目,前前后后几百两银子,如今被三姑娘发现,只怕她们几个都别想好了。
果然,探春回去了,就直接拿起账本子摔在了宋荣的脸上,啐了她一口,怒道:
“你还有脸来找我支银子,我叫说林姑娘何时用过我们家的钱财,她便是一针一毫都不想沾了我们,何况这些,你们也敢来趁机得财?”
探春说着,指着宋荣说道:
“这必定不是你一人能做的出的,你都说了,还能好受些!”
宋荣如何肯承认,只咬定牙没有记错,理直气壮的说道:
“三姑娘,我们做了什么错事您竟发怒了,我在府中记了五六年的账,我从没记错了的,您莫要冤枉了我们。”
宋荣说着,更是梗着脖子跟探春犟。
探春这几日本就烦闷的紧,偏宋荣死不承认,探春逼问了她。
却又听宋荣她死皮赖脸的说道:
“先不说此事必然与我们无关,可即便是有关,姑娘又何必大动肝火的?最多也只是我们这些人一时糊涂了,记错了也是有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改了便罢了。”
宋荣说着反倒指责起探春来,接着说道:
“姑娘也管家多日了,难道姑娘就没有半点的错儿?这等微末的错处,也值得您动一动肝火?”
宋荣说着,看了眼探春,又说道:
“也是,三姑娘素来小心谨慎,不肯底下人半点行差踏错,只可惜我是长房大夫人处的,也少见姑娘,一时错了,姑娘还担待些。”
宋荣说着,还得意起来,摆了几个架子,还想囫囵着走。
探春素来厉害,如今刁奴欺主,如何认得了这口恶气。
偏偏这边的宋荣才厉害过。
邢夫人就已经听了人的话,匆匆的干来了,张口对探春说道:
“怎么?你二房的庶女,都管到大房太太屋里来吗?”
探春闻言顿时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偏偏想细细和邢夫人理论,邢夫人却突然变了脸,先揪住探春的出身不放,说自古嫡娶嫡,庶嫁庶,任探春怎的,也不会有好人家看上她。
说完这些,邢夫人又扯起诗社的事儿,又说探春没半点大家闺秀的体统,不以女红等闺秀应学应做之事为要,反而拉着别的姑娘建起了诗社。
因此又说探春没规矩,不成体统。
探春闻言气的俏脸发白。
但邢夫人句句都不忘用辈分来压她,让探春虽然不愿任,却也不得不低头忍下去。
邢夫人自以为探春说怕了她的,说话就越发肆无忌惮,就说起赵姨娘和贾环来,对探春说道:
“你倒是个厉害人物儿,只可惜你那庶出的兄弟不是个东西,天天跟个燎了毛的小冻猫子似的,有谁看得起他?只是做人不该忘了根本,他说这样子,显得是骨子里的本性,你们这同胞兄妹,也不知道三姑娘究竟是怎样的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