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想着,一时似窥破了什么天机一般打了个寒颤,宝钗不敢再想,连忙丢开了心思,只又坐了片刻,便以夜深困倦为由,先走了。
众人也不好拦。
待到次日,才轮到探春等人忧心忡忡。
昨日她们都尽兴了,但酒水饭菜那一样是不要钱的。
前几日为平了林家的账,荣国府的现银全部取空了,还有不少地方是欠着的。
这几日才渐渐余下一星半点的银子流转,昨日又一气花空了。
恰逢今日有许多物件要去采买,一个个都来要钱。
可官中那里有钱给她们。
而有些可以推,有些推不得,这些人见探春拿不出钱,就去求凤姐儿去。
凤姐儿无法,便让平儿去清点她的嫁妆,又将嫁妆里余下的几个金项圈当了去,才拿来银子将窟窿补上。
只是凤姐儿可真糟心了。
原本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现在多了这么个大窟窿,只怕以后拼拼凑凑也不好过了。
凤姐儿想着,还没入夜,一个厨房的丫头就已经到凤姐儿跟前,说燕窝没了,需采买些。
凤姐儿便想着,如今只有她平日吃些燕窝,旁人并不很吃,便说道:
“燕窝也无人吃它,你去告诉你妈,以后不煮燕窝了。”
那小丫鬟也怕凤姐儿的威势,不敢多说,听凤姐儿说不必买,不必煮,便连忙答应了去了。
平儿见小丫鬟走了,才劝道:“虽说如今艰难了,可不至于连碗燕窝都省了。”
凤姐儿便说道:“若说没有,也谈不上,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内囊子已经彻底空了,日后想要什么,只怕都得自己掏了。”
凤姐儿说着,又想起这个月的月钱也快该发了,一时又发愁起来,只是她身上的病本就和素日太要强脱不开。
如今又如此忧心劳神,才急了起来,脸色就瞧着苍白了下去,平儿连忙让人端了药给凤姐儿喝,又小心的服侍她小睡片刻。
而正是这时,东府里有人来说:
“大老爷殡天了!”
凤姐儿听了,唬了一大跳,脸色越发白了下去,也顾不得歇息了,连忙说:
“好好的并无疾病,怎么就没了?”
家下人说,“老爷天天修炼,定是功行圆满,升仙去了。”
凤姐儿脸色越发苍白,只急忙说道:
“你先别和我说,回了你们太太没有?回了老太太没有?若是没有,还不赶快去,我如今去不得,你们也来和我说。”
凤姐儿说着,竟两眼一翻,身子也软了过去。
平儿忙去喊,但凤姐儿却已经昏了过去,平儿赶忙拿了钱催人去请大夫,一面又对那几个东府人骂道:
“你们几个也全是瞎眼烂心肝的,谁不知道二奶奶身上不好,你们也找来,即是这等大事,还不尽快寻了老太太和你们太太去,还在这里耍愣装痴!”
那几个人听平儿话里满是焦急,一时也唬了一跳,连忙跑进园里,去寻来此玩的尤氏等人。
去说了大老爷殡天之事。
尤氏一闻此言,又见贾珍父子并贾琏等皆不在家,一时竟没个着己的男子来,未免忙了。
只得忙卸了妆饰,命人先到玄真观将所有的道士都锁了起来,等大爷来家审问。
一面忙忙坐车带了赖升一干家人媳妇出城,又请大夫看视到底系何病。
大夫们见人已死,何处诊脉来,素知贾敬导气之术总属虚诞,更至参星礼斗,守庚申,服灵砂,妄作虚为,过于劳神费力,反因此伤了性命的。
如今虽死,肚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的紫绛皱裂。
便向媳妇回说:“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
众道士慌的回说:
“原是老爷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坏事,小道们也曾劝说‘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自了去也。”
而尤氏如何肯听,只把道士们都先锁了。
而宁府中的男人都在外,荣府虽有贾赦等人不如没有。
偏贾母病才好,又年迈,不好让她来。
凤姐儿虽有治家之能,然凤姐儿病着,眼瞧着病越发重了,无法出去。
李纨又照顾姊妹,宝玉不识事体,只得将外头之事暂托了几个家中二等管事人。
贾、贾、贾珩、贾璎、贾菖、贾菱等各有执事。
尤氏不能回家,便将她继母接来在宁府看家,她这继母只得将两个未出嫁的小女带来,一并起居才放心。
且说贾珍闻了此信,即忙告假,并贾蓉是有职之人。
如今荣国府是多事之秋,便是国公之家,也名荣不荣,也连累的宁国府之人在朝中难做。
但到底是国公之家,礼部文人虽厌贾家为人,却不得不重视,因此事连忙具本请旨。
原来宣皇在外人看来,是极仁孝过天的且更隆重功臣之裔,一见此本,便连忙诏问贾敬何职。
礼部代奏:
“系进士出身,祖职已荫其子贾珍。贾敬因年迈多疾,常养静于都城之外玄真观。今因疾殁于寺中,其子珍,其孙蓉,现因国丧随驾在此,故乞假归殓。”
宣皇听了,寻思时机未到,如今赏下,到能借宁国府稳住荣国府,便忙下额外恩旨曰:
“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令其子孙扶柩由北下之门进都,入彼私第殡殓。任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
此旨一下,不但贾府中人谢恩,连朝中所有大臣皆嵩呼称颂不绝。
宁国府等人得以回转,尤老娘也领着两个小女儿住了进去。
停灵礼法重。
贾珍贾蓉此时为礼法所拘,不免在灵旁藉草枕块。
但人散后,他们仍乘空寻他小姨子们厮混。
宝玉亦每日在宁府穿孝,至晚人散,方回园里。
凤姐身体未愈,虽不能时常在此,或遇开坛诵经亲友上祭之日,亦扎挣过来,相帮尤氏料理。
而林翡系荣国府外亲,人也在京都,也得了帖子,少不得日日前去帮扶着。
也因此见惯了那贾珍贾蓉的荒唐。
林翡这才知道,原来贾宝玉那等视女子如珍如宝,日日想与女子们混迹一处,尚有可恕。
如贾珍贾蓉父子,明知尤氏姐妹二人,乃是尤夫人之妹,也厚颜无耻,见她二人生的美,便视这二人做粉头取乐,才是真无可恕了。
故而林翡每每忙完,也不和他们久待,只事一毕就匆忙离去。
贾珍贾蓉父子不明底里,暗地里倒埋怨荣国府不做人,将这好好的亲戚得罪狠了,使得人家除了面上功夫,竟半点不敢深交。
浑然不觉事出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