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依旧不停的流逝。
乔镇中的织造渐渐扩大规模,逐渐从小小的,只要十几个妇人干活的地方。
变成相邻数个村落,一二百妇人都来做工之地,每日也是人来人往,更有几家早早的摆开了粥蓬,一文一碗的卖起了稀粥。
而乔镇开了学堂,里面塾师四五十个,学生更有数百之众。
这样的规模莫说乔镇从未有过,便是京中也未曾有这般大规模的学堂。
一时也成了京都的奇闻。
更有不少人见人多无处可坐,暗笑林家摆的谱子大,实际却小家子气。
好在林翡早想过织造规模变大的影响,虽然屋舍不够,却也让人临时搭好了屋棚,设好了桌椅。
每日都有人来听学,便先委屈一下,一旁自有和织造同时在建的学堂正在加紧搭建。
而这些孩子都出自贫家,难得有读书的机会,除了几个不愿读书,被父母打过来的,一个个都学的极为起劲。
而这也是乔镇学堂的声势了。
人多。
弟子们只跟着塾师读一读书,朗朗的读书声就能响彻乔镇。
而这声势一出来,在不少人眼中,乔镇弟子们竟成了勤学苦读的典范了,一时也是声名大震。
加上大量的棉布从乔镇拉出来售卖。
京中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乔镇。
可乔镇之中。
乔福欢得太子赐名,名声大震,早已传到京中,根本不必人打听,就谁都知道,乔镇有太子的一份,乔镇的这些东西是太子和林翡一起捣鼓出来的。
是太子出面,林家出力。
伸手动乔镇,动的是林家的东西,落的是太子的脸面。
谁会为了这一点子小惠小利,却落太子的面子。
何况林家也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于是更有不少人暗地里骂林翡奸诈,耍心眼占了先机。
乔福欢则成了京城之外最风光的人。
谁都要敬她三分。
而京中。
织造的事怎会瞒过太师等人,何况太子出去,更是经过了太师的同意。
但织造扩大之后,每日所产的布匹已然达到了惊人的数量。
太师少不得又把林翡喊了过去,沉默了许久,才叹道:
“林翡,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翡闻言,却十分坦荡,正气禀然的说道:
“林翡愿承祖宗遗志,忠君为国,此心不改!”
太师闻言,终是叹了一声,伸手在林翡头上轻轻摸了摸,叹道:
“也罢了,虽然是商贾之事,却到底使民得利,我也不多说你。
只是林翡,陛下和太子殿下都看中你,你在日后必然是殿下的股肱之臣,你可千万记得你今日所说过的话。”
林翡当然不会忘记,闻言更是说道:
“太师尽可放心,林翡从来一心为君,这一身文武艺,为得就是报效君王!”
“难道你竟无半点私心了么?”太师一时笑道:
“我可不信。”
林翡闻言有些羞涩的一笑,道:
“自然是有的,我有一个实在宝贝的妹妹,自幼便柔弱,我也怕我立不起来,倒连累她受苦。若我能得继祖上的荣光,她也不怕什么了。”
太师闻言,摸了摸林翡的头,笑道:
“可没人比你能立起来了。”
说罢,便让林翡回去了。
而林翡走后,宣皇从偏殿旁边的小屋子里走出,若有所思的看着林翡离去的方向,目光极为复杂。
可信么?
而太师却笑道:“陛下可放心了?”
宣皇却说道:“若他说的是心里话,我倒真放心了。”
宣皇说着,却突然咳了起来,原本红润的脸庞瞬间蒙上一层死气,只是咳了几下,脸色就眼见着苍白下去。
太师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喊太医,但话还没喊出来,手就被宣皇死死的拽住了。
“咳!别!别喊!”
宣皇脸上写满坚定,连喘带咳的说道:
“我也只有几个月的活头了,喊不喊他们早已没了必要。如今只是要瞒着晟儿罢了”
宣皇说着,任由宁寿和太师扶着他,在椅上做定。
等坐下了,宣皇才接着说道:
“我如今已经来不及慢慢筹谋了,弦和。”
宣皇说着,又咳了几声,才又说道:“太子不成器,我也只能帮他清一清障碍,四王八公,声名显赫,且嚣张跋扈的厉害。我压得住,晟儿未必压得住。弦和,你得帮我。”
太师闻言,一时老泪纵横,只哭道:
“陛下!”
宣皇却攥住太师的手,瞪着眼睛,一边忍着咳意,一边坚定的说道:
“弦和,我知道你是心慈,不肯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你也是看着晟儿长大的,你忍心他登基之后,处处被人掣肘么?你忍心么?
何况他们那些人耀武扬威惯了,欺压残害百姓早已是常事,如今再不动一动他们,将来谁再动他们呢?”
太师闻言,哭道:“陛下不必多言,那些人作恶多端,老臣自然愿意背上这些杀孽,您只保重自己也就足够了。”
宣皇却仍旧不依不饶的要太师去做此事。
太师眼见着宣皇的脸色越发惨白,只哭道:“你放心就是,安心将养,朝中自然有我们!老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人欺辱了太子殿下!”
宣皇却缓缓的摇摇头,说道:“弦和,你和如海对朕的忠心朕从来不疑,只是弦和,你和如海都太心软,太心软了。”
若是林如海不心软,肯下狠手,也使些阴狠毒计,怎会沦落到心力憔悴,半是病,半是毒的死在任上。
宣皇想着,仍旧拽着太师说道:
“那林翡若和如海一样的心肠,将来让他封侯得爵也不为过,若真心术不正,你也莫狠心,到底是如海的遗子,总归要留他一命。”
太师却哭道:“若他心正,必然留他,若他心不正,岂能留他!陛下啊!你总说我和如海心软,可最心软的,终究是您啊!”
太师说着,宣皇却已经叹息着,叹道:
“我最信你,以后若是太子不成器,你只管带我管教他,以后你便是辅政大臣,晟儿全依仗你了弦和!”
太师闻言,越发哭的厉害,宣皇却已经昏了过去,惹得众人连忙唤太医过来。
而太师只顾着着急,完全没看见宣皇唇边那一瞬间的诡异笑容。
很好。
林翡若是多活几年,在京中搅风搅雨,自然有太师收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