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却笑道:“虽说这话空了些,可这已经快实现了,不是么?”
虚冥却冷笑道:“快实现了?”
虚冥放下酒坛,指着那脏兮兮的垫子,冷笑道:
“你是什么人,一国太师,权倾朝野,你连一个脏了的垫子都看不下去,你又怎会低下头去看看京都外的百姓是如何过活。”
太师闻言,只笑道:“一个垫子,也值得你牵扯这么多?”
虚冥却说道:“窥一管而知全豹罢了。”
达官贵人,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行有人抬,坐有人伺。
他们都脚底下是光洁的地板,不是泥泞的乡间小路。
虚冥想着,自嘲般的笑了起来,笑的有些神经。
太师愕然,虚冥却说道:
“我前些日子去京城外,城外官道行人颇多,田地里也看的见人,但所见皆是布衣。”
太师闻言,却对虚冥的深意浑然不觉。
天秦如今已经不讲血统,不以门第论高低。
可千百年来的血统门第论早已根深蒂固在人的心中,纵使现在已经有变化了,但那些老一辈的早已习惯了高低贵贱,尊卑之分。
纵使田地里的农人劳作再辛苦,纵使他们辛苦劳作也不一定能吃口饱饭。
尊贵者也只是淡淡一笑,道:“天明如此。”
虚冥也只能叹道:“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太师闻言,只笑骂道:“感情你今日是为百姓骂我来了,我们这些个官吏,虽然比他们过的舒坦,可我们从来没忘记他们,我们也在竭尽所能,想让他们过的舒服些。”
虚冥却只笑而不语。
太师从未去民间看过,纵然许多事出发点是好的,但他根本不了解民间疾苦,又何谈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虚冥想着,忽然又说道:“听说你让你那得意门生去金陵了。”
太师闻言,心中得意,却仍旧一脸谦虚的说道:
“翡玉算不上我的弟子,也称不上门生。”
“你可拉到吧!”虚冥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说道:
“金陵是四大家族的老窝,你让他去,明显让他去断四大家族的后路,他们四家岂能饶他。”
太师却笑道:“所以让他去。”
虚冥闻言,面色一变,沉思了片刻,才说道:“你想让他死?”
太师却笑容阴沉起来,沉吟了片刻,才低声说道:
“我的确没有慧根,可我也不是蠢货,你口中的天命之人,就是他,没错吧。”
虚冥:“……”
善了个哉!出家人不打诳语,泄了天机要说个谎么?
虚冥想着,笑嘻嘻的说道:“你既已知,何必问我?”
太师闻言,顿时笑了,笑的有些狠辣。
既然的确是他,那他就一定要死。
虚冥却看着他,笑嘻嘻的说道:
“你杀了他也没用,何况你们也杀不了他,他的凡魂早已被仙魂给融了,已经是半路的神仙,虽然没有神通,却也不是你们这些个凡人能害的。”
太师闻言,只当虚冥是又喝醉了酒,又稀里糊涂说起什么仙凡了。
这人世间那里有什么神仙呢?
那些求神拜佛的苦命人,求了一辈子,有神仙去理吗?
从来没有。
神仙,不过是心灵的慰藉罢了。
太师想着,顺手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一股腥臭的味道顺势冲进太师的鼻腔,涌进太师的咽喉,惹得太师干呕不已。
低头去看那杯子,只见杯子上布满油污,杯子里又那里是茶,一坨不知泡了多久的茶块,一块不知道怎么混进水里的变了颜色的猪油。
水也不是什么好水,杯沿都绿了,早不知多少天了。
太师干呕了半天,又见连茶杯子都如此恶心,忍不住就抓起茶杯扔了去。
惹得虚冥一阵叹息,口内直说道:
“你这作践东西的,这可是无根水泡的龙脂,配的是雪蕊牡丹花,你看着不好,可这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你怎么能丢了呢?你是凡人,你喝完了这一杯,足够你身体硬朗的活到百年!”
太师面色不怎么好看,回想方才的茶,太师又止不住的干呕了几句。
太师的口中仍然是腥臭的,一时只想要香茶清水来漱口,但虚冥这里的东西他是真不敢碰了,赶忙告辞。
虚冥见他立即要走,赶忙拉住太师,语重心长的说道:
“弦和,有些人是有命无运,你助他千百遍,你也救不了他,放弃吧!”
太师闻言,终是回头笑道:“晚啦!不能回头啦!”
的确不能回头了。
太师轮番陷害,明里暗里的出招不断,早已引来了四王八公的联合反扑。
勋贵们面对覆灭之危,连成了一条心,拧成了一股绳。
论手段,他们也不差。
太师已经不能回头,诚然,林翡也也一样。
太师命林翡快连夜出京。
林翡想着自己有一身好武艺,又和太子一起看多了话本,就一时任性,命荟明将诸事移交给黛玉,自己则换了一身轻快麻利的布衣,用几根棉布条子把头发结结实实的勒紧,便带上自己的长剑令牌等物直接出京。
等策马出城,才行了五里地,天色混黑下去。
林翡就警觉的听见身后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林翡听声音还远,便四处望了望,见四处一片平坦,并未可藏人之处。
幸而路边有几颗两个拳头粗的书,底下是一片荒坟,想必是哪家的坟茔之地。
林翡并不忌讳这些,骑着马快走几步,翻身下马,爬到树上回望。
只远远的看见十余人骑着马正快马而来。
暂且瞧不出是敌是友。
但是敌是友,暂且先避一避也无妨。
林翡便将马拴在最高的坟墓旁,这马一日来也饿了,偏这马还嘴挑的很,不肯吃那些坟边的草,偏死命拽着缰绳,去吃那些农人精心侍弄出来的麦苗。
林翡躲在一旁,一时也不好去拦自己的红鬃马,只好看着。
但这匹马的举动,也使得这马也成功的隐藏在这片坟茔之中。
又过了许久,一行人策马而过,朝着前方奔去。
林翡却有些困了,就挪到红鬃马边上,挨着红鬃马眯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又阵阵马蹄声传来,那群人又返回来,又经过这堆坟地,又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晦气!”
骂完,这些人就远去了。
林翡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继续安静的趴在坟地上,又眯了一会儿,待到四处已经寂静到只能听见虫鸣。
林翡觉得可以起身继续前行了,便想拽起红鬃马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