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抚见过太多脑袋里面只装着一种思想,根本就无法容纳和接受下其他思想的人,他们固执地认为自己才是对的,任何跟自己不一样的都是对立面,都是错误的。
程度轻一点的词来形容是执拗,稍微重一点就是顽固、不知变通了。
显然,活了一万多甚至两万多年的承命司,是个老顽固。
叶抚压根儿就没想着跟他讲什么道理,除非把他脑子给换一遍,不然里面根本装不进其他东西。说那么多,还是为了让秦三月看看,面对大局,思想是如何对立的,观念与立场是如何相互贬斥与抨击的。教学生不能只教读书修炼,这是叶抚一直坚持的。他不会像学堂老师那样,一碗水端平。他是有私心的,不同的学生,有不同的教法。
现在,显然的,承命司和叶抚站到了最根本的对立面。
叶抚以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向承命司表明,要么就答应我的要求,要么就从我手中抢过去。
承命司不可能答应叶抚的要求,他的立场与观念不允许。于是,争夺,便成了唯一的办法。
“既然阁下这般行为,便不要怪玄网偏颇。”承命司神情恢复平淡,俨然一副执法者的模样。
“自然。”
承命司眼神一凛,身体如一层雾,陡然消散。只是瞬间,他离开埋骨之地,甚至是整个山海关。
“天见之南,地寻之北”
隆隆震震的声音,在山海关外面的空域响起。声音传开,传入这片荒芜的深海之中,层层海浪腾起、交错,相互拍打,数不清的海鱼与巨型海兽被声音的力量从深海中卷起来,重重地抛向高空,然后重重地落入碰撞的海浪之中,瞬间被撕成碎片,各种颜色的血激射开来,融汇在一起,汇入海中,如同大染缸一般,刹那之间,将这片荒芜的海域变成惨淡骇人的模样。
声音还在不断向四面八方传出去。
笼罩住山海关本体的巨大玄网颤动起来。承命司立于山海关之上,数不清的的符文从他背后涌出来,然后落在玄网的每一根绳索上。若是站在山海关之中,会看到,阴暗的天空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破碎蛛网般的金色纹路,在“天圆地方”的结构中,像是一口大锅盖在上面。
那些金色纹路不断向山海关里面渗入,很快,便与山海关融汇一体。
承命司知道安魂人已经消失了,那么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整个山海关直接摧毁,然后解放出《南柯一梦》。
那些金色纹路便是让一个小天地崩毁的存在。这是只有破了大圣人玄关的人,才能接触到的“规则”的力量。金色纹路不断解析山海关小天地的筑成规则,全部解析了,便可以轻而易举地使其泯灭崩毁。这种崩毁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破碎裂开成粉末,而是在“规则”上直接消失,再不存在于天地任何一处。
埋骨之地中,即便是还隔着一个《南柯一梦》,秦三月也依旧能感受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她的御灵之力,已经可以无视小天地的规则结界,能够渗入与渗出了。
但是,感受到归感受到,她并不能借此做些什么。毕竟,力量上有着绝对的差距。
“老师,山海关出大事了。”秦三月急着说。
事实上,整个埋骨之地里面还是风平浪静。
叶抚笑道,“不错,你本事长进了。”
秦三月狐疑地看了叶抚一眼,“感觉老师你一点都不急啊。”
叶抚笑了笑,向前走去,“我为什么要急?”
秦三月看着叶抚朝雕像双足走去,也跟着,边走边说,“照这么下去,山海关要破碎了。”
“山海关本来就应该破碎。”叶抚说。“它对于天下而言是个极度不稳定的小天地,这般下去,迟早会解体,若是突然解体的话,会对周围的一切造成很大影响。丝毫不夸张地说,山海关突然解体,可以将一个王朝夷为平地。”
“可是,里面的东西,很有纪念价值啊”
“你是说那些尸骨吗?”
“对啊,守关人们的遗骨,以及山海关城池兵府里的一切,都是快两万年的东西了,很有历史意义的。”
叶抚摇摇头,“再如何有意义,那也只是历史意义。人们铭记历史,是为了吸取教训、充实文化和让文明壮大。但是山海关无法提供这些,从根本上,只是一座没有任何宝物的古战场。”
“既然这样,为什么之前玄网不摧毁它呢?非要等到现在。”
“怕啊,怕天下知道了这件事,去追究他们的责任。而现在再去摧毁,也只是无奈之举,拆东墙补西墙的手段。他们没有办法了,只好这样。”
秦三月叹了口气,想不明白一件事,便问,“那些黑雾啊,黑线啊,到底是什么啊?大圣人也无法去对付。”
“并不是无法对付,而是不能去对付。”叶抚说,“之前你也理解了,那些东西类同于一种神通,是对弈者的棋招。”
“到底是什么在相互对弈呢?”
叶抚回过头看着秦三月说,“时代的对弈。”
“时代?”秦三月更疑惑了,“我以为是种族。”
“你也可以这么想。”叶抚笑了笑,“不同时代的人,其实是不同的种族。”
“我还是很迷糊。”
叶抚点头,“这对于你来说的确很难理解,你接触不到,解释给你听,也只是空泛泛地想。”
“不过,我可以问一问结果吗?谁会取胜?”秦三月好奇问,她觉得叶抚可能知道些什么。
“谁都可能赢,并不好说,结果千千万,我没法随便取一个当作真理。”
“呃……感觉舞台好大的样子。”
“的确。”
“那,老师你希望谁赢呢?”
叶抚看着秦三月,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秦三月眨眨眼,弯着眉毛笑,“肯定还是希望我们这个时代赢吧。”
“为什么?”
“毕竟,这个时代有那么多跟你关系好的人。”
“莫非,那个时代就没有吗?”叶抚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