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述自然以为弟弟就是那样的。
直到毕业回国,他发现弟弟对“高处”有种近乎病态的执着。
高中住校,双人间的ga宿舍,他一定要睡在上铺,即使在家里,也要住在最高的阁楼上,常常在阳台。
提起这些,母亲很不高兴的样子,说他就是这样,爬上爬下没教养。
薛述只觉得弟弟这种状态不对劲。
进入公司着手的第一个项目是儿童心理公益项目,他莫名其妙想到家里那个“儿童”,向心理学专家询问相关问题。
专家法从他的三言两语里做出诊断,看他有些担心的样子,建议他实在好奇可以带弟弟去医院。
薛述下意识排除这个答案。
弟弟在家里本来就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如果被知道自己带他去做心理咨询,可能会先入为主的觉得他是心理有问题的小孩。
可又真的害怕弟弟有些什么,所以带专家的关门弟子回家。是个很容易得到信任的ga,二十岁,和弟弟年纪相差不大,应该很容易和弟弟成为朋友,知道他的想法吧?
他很频繁的带叶医生回家,看叶医生很快得到家里很多人的喜爱。
可弟弟始终是很疏远的态度,他并不常来见叶医生,更不会主动和叶医生说话,大部分时间呆在小阁楼上,仿佛他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客人。
可能是他和叶医生走的太近,母亲以为他和叶医生有些什么,对叶医生很好,聊天时听叶医生说到秋千,自顾自的在家里架起秋千。
叶医生没有坐。
倒是弟弟晚上偷偷去,摔断了腿。
母亲自然不可能管弟弟,薛述带弟弟去医院。
弟弟怯生生的坐在他身边,处容身似的,小心翼翼拉着他的衣角为自己辩解:“我没玩过秋千,就是想试试。”
薛述看过去,弟弟水汪汪的一双眼。
他已经十六岁了,六岁前在妈妈身边过着贫苦的日子,没有秋千给他玩。来到这里后,生活富裕,但根本没人在乎他,更不会有人关心他有没有秋千玩。
薛述随口安慰他以后就有秋千可以玩了。
弟弟眼睛亮晶晶的。
本来就黏他,得到他的承诺后更黏他了,每天他一下班,就拖着打石膏的腿敲开他的房门,黏糊糊的叫哥哥,说想玩秋千。
薛述疑惑看过去。
就又腻乎乎的补充:“我一个人害怕,你能陪陪我吗?”
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他每每都陪着去。也不用做什么,就站在秋千后面,轻轻推弟弟。
花园里景色正好,夕阳烧过余晖渐渐落下,他可以不用想公司的事情,不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寻找意义,单纯的消磨时光。一低头,弟弟抓着秋千绳索,头发随着动作在空中翘起来,笑的那么开心。
小孩子喜欢高也没什么不对——
叶医生又没什么特别发现——
薛述不再带叶医生回家。
那年九月,弟弟拆掉石膏去上学,他出国考察项目。
和父亲汇报考察结果时,听到父亲没头没脑说一句:“小舟分化了。”
没等他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父亲又补充:“ga。”
薛述意识到,父亲说到“ga”时,带着一丝庆幸。
薛述大概明白这庆幸因何而来。
因为弟弟是并不被期待的孩子,父亲母亲很相爱,自己是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没想到突然跳出来一个弟弟,原本就是横据在一家人心里的刺,如果再分化成apha,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挑拨是非。
成为ga就好了,毕业了找个匹配度高的apha结婚,从此和薛家没什么关系。
——弟弟不被人期待,他的出生不被人期待,分化不被人期待,婚姻,甚至后半生,都不被人期待。
薛述给母亲打电话,和母亲说起弟弟的分化,母亲没太多情绪表达,但隐隐的意思,也是对这个分化结果很满意。
薛述觉得自己不应该责备母亲,因为在这件事里,母亲也是受害者,她天然和弟弟对立,能做到不迁怒,用漠然的态度对待弟弟,已经很好了。甚至有时候自己对弟弟的过度怜惜,都是对母亲的背叛。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没人期待弟弟,没人在乎弟弟。
弟弟知道,弟弟清楚。所以自己只是给了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凝视,就够他那么开心,就够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娇里娇气说:“哥哥最好了。”
他回国,见到弟弟。
刚分化,可能是还不习惯信息素,脸色有些苍白。睡衣外面披着外套,被夜风一吹,掀起一个角,衬的那么瘦。苍白如极夜的人,却在看到自己时,眼里迸发出晨光。
薛述突然好奇,他想要什么。
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