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没有住,而是租住在市中心的小公寓里。
薛述太忙了,又考虑到母亲,并不经常和他联系。
只知道,他始终一个人。
后来有次偶然在西餐厅遇到,那是弟弟二十八岁生日。他被簇拥在人群中间,所有人都拥着他,催促他吹蜡烛。
他双手捧在一起,看向薛述。
二十八岁的人了,和八岁时没太大区别,依旧眼睛亮晶晶的:“哥哥。”
依旧喜欢高处,把蜡烛吹灭,带薛述去阳台,有些揶揄的撒娇:“不是说很忙吗?我就知道,哥哥只是不想见我找的借口而已。”
薛述随口:“没有。”
但确实如此,所以否定也说的没有底气又随意。
弟弟不可能听不出来,但并不在意,只是心疼:“那哥哥是不是很忙?有没有好好吃饭?”
薛述一愣。
既然撞到寿星,自然不可能还像之前那样直接离开。薛述陪他过生日,所事事的在阳台站了许久。夜风微凉星光暗淡,薛述闻着身边若有似的咖啡味道,一瞬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想临阵逃脱的前一秒,弟弟偏过头来,问:“哥哥现在怎么这么闷?怪不得找不到ga。”
薛述看他的眼睛,又收回视线:“我努力。”
弟弟痴痴笑,要带他下去喝酒。
薛述不知道弟弟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站在他身边,看他一杯接一杯喝得很凶。只要有人上来敬,他就喝,各种洋酒不要命的混着喝。
喝到最后醉的没有理智,没头蜜蜂一样在人群里打转,最后一头扎进薛述怀里,勾住薛述的脖子,嘟嘟囔囔:“这是我哥哥!他还是单身!有没有ga……”
一句话没说完,又开始笑。笑着笑着站不稳,软泥一样贴在薛述身上,又灌了一口白兰地。
薛述闻到他呼吸时散出来的浓重酒气。
零点过了,其他人陆陆续续散了。有人想送弟弟回家,但薛述在,于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最后软声问薛述:“薛先生送他回家后,能帮他泡一杯蜂蜜水解酒吗?”
薛述送弟弟回家,给他泡上蜂蜜水。
没送到弟弟房间,先闻到爆发开的咖啡味道。
可能是喝太多酒,发情期提前了。
醉酒的人不能注射抑制剂。
薛述手足措,看床上弟弟浑身染上粉红,拧着眉要去抓后颈的白嫩腺体。
身体先于理智,薛述拉住弟弟的手。
动作被制止,弟弟很难受,睁开含着水汽的眼,懵懵懂懂可可怜怜看过来。
可能是认出自己,努力想撑起身子,最后却栽在他怀里:“哥哥。”
声音也是含着水汽的。
薛述觉得这水汽浓重又轻薄,大雾劈头盖脸打过来,他站在雾里,只闻到咖啡味道。
弟弟还是失去理智,趴在他身上,小狗一样蹭来蹭去,声音带着哭腔。
千夫所指,声名扫地。
他知道。
但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些并不重要。人生不过几十载,可以不在乎那些事情。
可以不在乎。
如果弟弟也不在乎的话。
于是薛述抱起弟弟。
医院深夜接收醉酒的发情期病人,焦头烂额。洗胃、缓解发情热、信息素平稳后注射抑制剂。
太阳升起前,弟弟睁开眼。洗胃太难受,他趴在病床边,止不住干呕。
薛述上前,轻轻拍他后背。
弟弟干呕的动作停住,缓缓抬头看过来。
发情期在手术室一晚上,一张小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都是生理性眼泪。
那么直勾勾看着薛述,声音嘶哑:“哥哥。”
薛述和他对视,莫名其妙只是说:“以后少喝点酒。”
弟弟抹一把嘴角,笑了:“好。”
向薛述表达感谢:“哥哥送我来医院,麻烦哥哥了。”
又问薛述:“是不是耽误哥哥休息了?快回去睡觉吧。”
薛述随口说:“没事。”
弟弟坚持。
薛述奈:“现在也睡不着。”
弟弟还在笑,笑到止不住咳:“哥哥对咖啡这么敏感吗?闻到都睡不着?”
薛述没说话。
弟弟闭上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是我困了,我想睡觉了哥哥。”
薛述看着弟弟闭眼,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翻身背对着自己,被子下的身体轻微颤抖。
薛述绕过去,看到埋在被子里的脸,晶莹泪珠顺着脸颊下滑,浸湿枕头。
他为什么哭?
薛述想了想,觉得直接原因是刚刚那段对话。对ga信息素的否定,几乎可以等同于对他整个人的否定。间接原因是被关系并不算好的同父异母apha哥哥撞见发情期,觉得丢脸尴尬。
薛述有些束手策,最后也只是离开,轻轻关上病房的门。
后来又是很久不见。
薛述一天忙过一天,大部分时间花在公司。三十多岁的人,依旧单身。母亲有些着急,股东们也常常变着法把家里的ga往他眼皮子底下送。
薛述看着那些年轻的、有甜腻信息素味道的ga,很不合时宜的想,弟弟也要三十岁了,会有人像这样给他介绍apha吗?自己单身有缘由,弟弟又是为什么呢?
偶尔也会想到弟弟那边的场景。
他的朋友们会给他介绍怎样的apha呢?玩世不恭还是阳光开朗?
不知道。
打住想象。
只是还有联系,日复一日,并不密切,说些听起来很唬人的事情。类似于城郊别墅摄像头画面不清,是不是被撬了。类似于国外银行破产,股市有没有波动。
于是说上几句,等几天,再联系。说摄像头没事,说股市也没事。
好像只有这么重要的、事关安全和身家的事情才能作为谈资和对方说起。
薛述有时候会遗憾,大部分时候不会。
他从来没有和弟弟有过极度密切的时候,所以现在的疏离才是常态。
极偶尔的时候,他开始喝咖啡。
超出正常剂量的咖啡豆,研磨、萃取,最后得到几乎浓缩咖啡一样的液体,又苦又酸,一口喝下去。
过度摄入咖啡因,心率加速,声音大得让他觉得嘈杂。没完全散开的咖啡味道盈满房间,香醇浓厚。
他闻着这个味道,静静数自己的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好像每次在不经意间偶遇弟弟时一样的速度。这么跳着,跳那么快,快得几乎有些难受,紧跟着就是眩晕、失眠。
又好像闭上眼,再睁开,眼前就有自己想见的人。